嗓子眼儿里那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苦味还没散干净,我捏着鼻子灌下去第三碗安神汤,才勉强把梦里被那个病痨鬼王爷一声令下拖出去砍了的惊悸压下去。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吓得我差点从绣墩上弹起来。
窗外乌漆墨黑,才二更天。
淦。
穿成这本夺嫡权谋文里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女配已经够倒霉了,更倒霉的是,剧情大神一脚把我踹进来的时候,正好卡在我替嫡姐出嫁,被一顶小轿抬进这活死人墓一样的慎王府的节点。
我的夫君,慎王萧绝,当今圣上第七子,传闻中病入膏肓、一步三喘、指不定哪天就嗝屁着凉的短命鬼,同时,也是个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病娇。
陪嫁过来的丫鬟小厮,这一个月里已经悄无声息换了两批。
原因?左不过是不小心咳了一声,或是药煎得浓了淡了,碍了那位爷的眼。
在这里,呼吸都是错的。
我活得比耗子还小心,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顶着萧绝那仿佛能剥皮抽筋的审视目光,抖着手把据说能吊命的苦药汤子一勺一勺喂给他。
然后祈祷满天神佛,让他看在我还算有用的份上,晚点弄死我。
“王妃,”管家福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高不低,却像丧钟,“王爷该用药了。”
我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理了理根本没什么皱褶的裙摆,深吸一口气,摆出最温顺谦卑的表情,端过门外小丫鬟低着头呈上来的黑漆托盘。
药碗烫得吓人,就像捧着一碗岩浆。
一步一步挪向主院那间永远弥漫着苦涩药味和压抑气息的卧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门口两个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像两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推开雕花木门,里面光线晦暗,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
萧绝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墨色狐裘,衬得他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薄唇抿成一条缺乏血色的直线。
任谁看了,都得叹一句“好一个病弱美人”。
只有我知道,那狐裘下掩盖的身躯并非真的瘦弱不堪,那偶尔掀开眼皮时,眼底掠过的也不是虚弱的涣散,而是某种冰冷、嗜血的锐光,像暗夜里蛰伏的毒蛇。
我屏住呼吸,挪到榻边,软声开口:“王爷,该用药了。”
他眼皮都没抬,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懒得搭理。
我跪坐在榻前的软垫上,用银匙小心搅动着乌黑的药汁,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我胳膊举得发酸,冷汗快要浸透里衣时,他才慢悠悠地张开嘴,咽下那勺药。
一勺,两勺……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紧张的吞咽声和他偶尔压抑的低咳。
碗里的药快要见底,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也许今晚能平安度过……
突然,窗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像是夜枭鸣叫却又短促了半分的异响。
我的动作顿住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书中描写过的某种死士传递信号的暗号?
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是同时,软榻上的萧绝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虽然极其短暂,但我捕捉到了。
那绝非一个昏沉病人该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