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破屋如舟,独泊于万籁俱寂的黑暗里。
林风盘膝坐在硬铺上,指尖捻动着那最后一块下品灵石。冰凉粗糙的触感,此刻却仿佛蕴藏着某种滚烫的可能。
丹房的见闻,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炼丹、控火、药性……这些词汇组合成一个他从未敢想,却又极具诱惑力的方向。
混沌珠的神秘,远超他的理解。它能推演发力技巧,那对于草木药性、对于灵气与火焰那微妙反应的感知与推演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丝微薄的灵力缓缓注入胸口混沌珠,并非为了引导其输出灵气,而是尝试着,将白日里记住的关于“凝露草”、“青蒿叶”的药性特征、那丹房弟子关于火候的抱怨、刘执事那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训诫……所有零碎的信息,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求知与推演的意念,如同投石问路般,送入混沌珠内。
起初,混沌珠毫无反应,依旧沉寂。
林风不急不躁,持续维持着灵力的微弱灌注与意念的集中。他回想着那式发力技巧被推演时的感觉,耐心等待着。
约莫一炷香后,就在他灵力即将不济,心神亦感疲惫之时——
胸口处的混沌珠,倏地轻轻一颤!
一种与推演发力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奇异感觉涌现而出。
并非清晰的图像或文字,而更像是一种基于无数细微感知的“模拟”与“推演”。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株虚幻的“凝露草”,在不同的“火候”灼烧下,其内部结构、药性精华的析出速度与变化被急速演算、模拟;又似乎“看”到“青蒿叶”在处理过程中,因手法粗疏而导致药性流失的细微过程……
推演的过程模糊而短暂,消耗却极大。林风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体内本就微薄的灵力瞬间被抽空大半!
但就在这短暂的推演结束时,两段极其简略、却直指核心的明悟,烙铁般印入他的意识:
其一,是关于“凝露草”的提炼。并非完整的丹方,而是一种更基础、更本质的东西——如何以最微弱的火焰(甚至凡火),通过一种特定的、反复变化的“煅烧-冷却”节奏,最大限度地激发出其内蕴含的微弱灵气活性,并去除其中的燥烈杂质。此法粗陋,效率低下,远不如丹火炼制,却似乎……可行?
其二,则是关于“青蒿叶”的处理。并非复杂的工序,而是一种巧劲,一种精准的揉捻与晾晒的结合,能锁住其大部分解毒凉性的药力。
这两段明悟,就像是给了他两把粗糙却无比实用的钥匙,对应着两扇他原本连看都看不到的门。
混沌珠,竟真能推演药性!
虽然推演的对象仅限于他提供的、最基础的信息,且推演出的也并非什么高深丹术,只是两种材料最粗浅、最本初的利用法门,但这意义,非同小可!
林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睁开眼,黑暗中,眸光晶亮。
他立刻想到那堆积如山的丹房废料!里面定然有大量处理不当或提炼失败的药渣,其中是否就包括凝露草和青蒿叶?若是能从中筛取出一部分尚未完全失效的,依照混沌珠推演之法再次处理……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但眼下,他灵力几乎耗尽,精神力也疲惫不堪。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最后一块下品灵石贴身收好,不再用于吸收,而是作为未来可能尝试的“启动资源”。
他重新躺下,强迫自己休息。身体依旧疲惫,伤口仍在作痛,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却悄然在心底滋生,比混沌珠传来的暖流更加温暖。
次日,杂役堂。
气氛愈发凝重。关于赵虎二人的搜寻似乎扩大了范围,甚至有传言说有执事进入了后山荒林。每个弟子脸上都多了几分谨慎。
林风沉默地排队。今日侯顺看到他只是冷哼一声,似乎暂时没找到由头,依旧将他打发去了丹房废院。
再次来到后院,与那沉默的李老头一同处理废料时,林风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不再漠然,而是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仔细地扫过那些颜色各异、气味混杂的药渣堆。他动作看似如常,却有意无意地将那些颜色尚存绿意、似乎残留些许药力的凝露草残渣和青蒿叶废料,悄悄分离出来,趁李老头不注意时,快速塞进怀里早已准备好的破布包中。
过程小心翼翼,心跳不免加速。
李老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浑浊的老眼瞥了他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慢吞吞地铲着废料,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一天下来,林风怀中那小小的布包已然鼓起。
放工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人迹稀少时,在后院角落的废料堆深处,又仔细翻找了一番。
果然,让他找到了几株被当作废物丢弃、但只是边缘有些焦枯、主体尚存的完整凝露草!还有一大把只是晾晒过度有些发蔫的青蒿叶!
这些,显然都是丹房弟子手艺不精或疏忽造成的浪费。
此刻,却成了他宝贵的资源。
他将这些也小心收起,心脏因这意外的收获而怦怦直跳。
趁着暮色,他如同怀揣珍宝的窃贼,快步返回破屋。
关紧房门,将所得尽数取出。
看着眼前这些被他人视若敝履的“垃圾”,林风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丹途的第一步,或许,就要从这些废料中蹒跚迈出。
混沌珠在胸口微微发热,仿佛也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