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玄黄祖炎，细若游丝，却锐不可当。
它撕裂了凝固的威压，刺穿了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法则光手，以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毁的姿态，直射苍穹之上最近的那道祖神虚影！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并非纯粹的速度，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跃迁，一种位阶上的……僭越！
“嗡——！”
被列为目标的祖神虚影，那模糊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瞬，显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被蝼蚁亵渎了威严的……惊愕与暴怒！
祂或许亘古未遇，竟有飞升者敢反抗，更敢以如此微弱之力，行刺神之举！
玄黄火线已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洪流的对撞。
只有一声极轻微、却让所有听到者元神剧颤的“嗤啦”声。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冷的油脂。
那巍峨浩瀚、镇压万古的祖神虚影，被火线刺中的部位，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旋即，一点点玄黄色的火斑迅速蔓延、腐蚀、扩张！
虚影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整个长生界都随之剧烈震颤，暗紫色的天幕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碎痕，悬浮的星辰残骸如雨坠落。另外八道祖神虚影齐齐震动，投下更加恐怖的目光，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这片虚空彻底冻结、湮灭。
然而，那一点祖炎，虽微弱，却异常顽固，带着一种来自遥远纪元的、纯粹而暴烈的焚烧意志，死死钉在虚影之上，不断蚕食！
王林的身影，在出手的瞬间便已消失在原地。
他原先所处的山峰，连同周围百里大地，在那八道祖神目光扫过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毁灭，只在一念之间。
但王林早已不在那里。
他出现在数千里之外的一片古战场遗迹之中，身形踉跄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指尖那缕祖炎已然消失。
一击！
仅仅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百年蛰伏积累的大半修为，更反噬其身，道基都出现了细微裂纹。
但他那双死寂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与炽热交织的火焰。
他成功了。
并非成功弑神——那根本不现实。他甚至未能真正伤及那祖神的本源。
但他验证了两件事：
其一，祖炎，这种与此界祖神同源却更古老纯粹的力量，确能对祂们产生威胁！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撼动其威严，刺痛其神魂！
其二，这些所谓的祖神，并非无所不能！祂们高高在上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了收割与掌控，久到对“反抗”二字已然陌生。祂们的反应，比他预想中，慢了半瞬！
这半瞬，就是生机！
“蝼蚁！安敢犯上！”
苍穹之上，那被祖炎灼伤的祖神虚影发出震怒的道音，不再是之前的漠然宏大，而是带上了清晰的怒意。一只覆盖万里星穹的巨手凝聚，比之前那只光手恐怖何止万倍，掌心之中符文生灭，演化混沌，朝着王林所在的古战场遗迹狠狠拍落！
这一击，锁定了时空，封禁了万法，要将这片地域连同其中那只碍眼的蝼蚁，彻底从长生界抹去！
避无可避！
王林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但他体内那凝聚了百年的战血却在沸腾，玄黄之色在眼底疯狂流转。
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本命精血，血雾之中，无数细微的符文闪烁，那是他百年间解析此界法则、窃取道韵、结合自身下界圆满道基凝练的——欺天符文！
“遁！”
他低吼一声，身体在巨掌落下前的亿万分之一刹那，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此界法则的最细微处，跳出这必杀的一击。
然而，祖神之威，远超想象。
即便他以精血为引，以百年感悟为基，施展这遁术，依旧未能完全避开。
“轰隆！！！”
巨掌拍落，天地倾覆！
古战场遗迹瞬间蒸发，亿万里大地沉陷，法则崩坏，形成一片恐怖的绝灭死域。
一道残破的身影从毁灭的能量乱流中踉跄跌出，浑身浴血，骨骼不知断裂多少，左臂更是软软垂下，几乎被彻底震碎。
王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着大地，那是祖神法则侵入他体内的表现。
他头也不回，燃烧着本命元气，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血色流光，朝着这片新墟更深处、更混乱、法则更为残缺的地域亡命遁去。
身后，那祖神虚影似乎因一击未能彻底碾死蝼蚁而愈发震怒，更大的恐怖在凝聚。
但另外八道虚影中，有一道似乎波动了一下，一道晦涩的意念传递而出。
那震怒的祖神虚影动作微微一顿，最终，那毁灭性的能量缓缓收敛。
冰冷威严的道音回荡在破碎的天穹下，传入每一个瑟瑟发抖的飞升者耳中，也传入亡命飞遁的王林意识海：
“异数，你的道果，已被标记。”
“长生虽大，再无你立锥之地。九鼎烽火，将为你燃尽残魂。”
“挣扎吧，苟活吧……然后，成为吾等不朽路上，最亮的那缕资粮！”
声音散去，那九道镇压天地的恐怖虚影，缓缓隐去，最终消失在那浑浊的暗紫色天幕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无数心神崩裂、道心几乎溃散的飞升者。
威压散去，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却久久无法消散。
许久，许久。
在一些极其隐蔽的角落，才有细微的议论声响起，充满了惊惧与难以置信。
“他……他竟敢向祖神出手……”
“那是……什么力量？竟能灼伤祖神？”
“疯了！真是疯了！这下我们都要被牵连……”
“王林……他到底是谁？”
……
一片扭曲的、布满了空间裂缝的破碎山脉深处。
王林靠在一块焦黑的巨石后，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艰难地运转着体内残存的力量，逼出侵入的祖神法则，修复着破损的肉身。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神魂，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金色血液的手指。
指尖之上，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玄黄祖炎，再次顽强地、微弱地跳跃起来。
他看着那缕火苗，仿佛看到了苏瑶当年肩胛染血却依旧明亮的笑容，看到了无数飞升者被带走时绝望的眼神，看到了那九道吸吮万灵、冰冷无情的虚影。
他缓缓合拢手指，将那缕微弱的火苗紧紧攥在掌心，如同攥住了唯一的光。
低沉而沙哑的自语，在这片死寂的破碎之地轻轻回荡：
“猎人……还是鼎炉……”
“现在言之，未免太早。”
他闭上眼，彻底沉入疗伤与修炼之中。
身后远处，那被祖神一掌抹平的巨大深渊边缘，一块半融化的、焦黑的石碑残骸，在弥漫的毁灭气息中，悄然渗出一滴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液体，缓缓滑落。
似碑泣血，祭奠这注定要以尸骨重铸秩序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