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蚀性的酸雨,正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天海市的旧城西区。
雨水落在废弃厂房的裸露钢筋上,冒起微不可察的白烟,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菌与垃圾混合发酵后的酸腐气味,足以让任何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当场呕吐。
林风对此早已习惯。
他如同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在一座被掏空了的居民楼内高速穿行。双脚交替踩在断裂的预制板和凸出的管道上,身形几乎没有半点凝滞。他背上用防水布紧紧捆扎着一个银色金属箱,箱体散发出的丝丝寒气,在阴暗的雨天里格外显眼。
这是他的工作——灵能快递员,专门为那些不愿或者不敢踏足危险区域的客户,运送一些“特殊”的货物。
而他背上这个被行内人称作“罐头”的冷藏箱,就是他这周为妹妹赚取医药费的全部指望。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他左后方的阴影中袭来!
林风眼皮狂跳,几乎是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本能,猛地一个矮身前扑。一道黑影带着一股腥风,贴着他的后脑勺飞掠而过,三道锐利的寒光在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墙壁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水泥碎屑四溅。
林风就地一个翻滚,迅速与袭击者拉开距离,心脏狂跳。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一只体型堪比猎豹的变异黑猫,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油亮色。
最诡异的,是它的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竖瞳,此刻正闪烁着幽绿色的残忍光芒。
三眼影猫!旧城西区最臭名昭著的猎食者之一,以速度和隐匿见长,是无数落单拾荒者和低阶觉醒者的噩梦。
“操!”林风低声咒骂了一句,从腰间拔出了一根半米长的工业扳手,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影猫显然也将他视作了猎物,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肌肉贲张,身体压低,如同即将离弦的箭。
一人一猫,在废弃的楼道里无声对峙。
酸雨敲打窗棂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动了!
影猫的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快得超出了常人的动态视力极限!
林风瞳孔猛缩,并未选择硬抗。他猛地转身,向着更深、更复杂的建筑内部冲去。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对这里的地形,远比这头畜生要熟悉。
一人一猫在废墟中展开了致命的追逐。林風不断利用障碍物和狭窄的通道,限制影猫的速度。但在一次从二楼破洞跳下的过程中,意外发生了。
紧随其后的影猫一爪挥来,没能抓到林风的身体,却精准地撕裂了他背上捆扎“罐头”的防水布和固定带!
“不好!”林风心中大惊。
那银色的金属箱顿时脱离了他的后背,向着满是酸性积水的地面高速坠去。这“罐头”里的东西娇贵无比,一旦摔坏,别说拿到报酬,他甚至可能要面临客户的巨额索赔!
千钧一发之际,林风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箱子,绝对不能有事!
他放弃了任何防御姿态,竟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朝着影猫的方向主动迎了上去。影猫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利爪张开,直扑他的咽喉。
就在即将被撕碎的瞬间,林风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猛地一个侧身滑铲,整个身体贴着湿滑的地面滑了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影猫的致命一击。
在滑行的过程中,他精准地伸出手,在金属箱落地前的一刹那,将它捞入怀中。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中的工业扳手,借着滑行的惯性,用尽全身力气,自下而上地狠狠抡了出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扳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影猫柔软的侧腹上。
“喵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彻整栋大楼,影猫被这一击的巨力砸得横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又滚落在地。它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盯了林风一眼,第三只竖瞳中满是忌惮。它的侧腹,已经明显地塌陷了下去。
最终,这头狡猾的畜生还是选择了放弃,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林风抱着冰冷的金属箱,躺在肮脏的积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臂被影猫的爪子带到,火辣辣地疼,鲜血混着雨水流了下来。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罐头”,在确认箱体完好无损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废墟,走向了交易地点。
半小时后,他将“罐头”交给了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买家,个人终端上收到了一笔五百元的转账。
五百元,这就是他拿命换来的报酬。
……
夜幕降临,天海市展现出了它光怪陆离的一面。市中心的高楼上,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循环播放着最新款的灵能武器和顶级觉醒者学院的招生信息,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而与之相隔不过数公里的旧城区,则像是被光明遗忘的角落,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潮湿的巷道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风的家,就在这片光影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中药味。
他推开门,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旧台灯。灯下,一个瘦弱的女孩正半靠在床上,捧着一本纸张泛黄的旧书,看得十分入神。
女孩看上去十六岁左右,眉眼精致,皮肤因为久病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顿时漾起了温柔的笑意,仿佛整个昏暗的小屋都因此而明亮了几分。
“哥,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林风应了一声,身上搏杀后的煞气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他将刚买来的面条和一点青菜放进厨房,然后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妹妹林月的额头。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我今天感觉很好,”林月乖巧地摇了摇头,然后将手里的书递给他看,“哥,你看,我又找到一本讲山海异兽的古书,里面画的‘当康’,长得好像小猪,好可爱。”
林风看着她那副纯真的样子,心中一暖,也跟着笑了笑。
只有他知道,妹妹口中的“感觉很好”,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已。
他去做饭了,狭小的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切菜声和水开的声音。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面就被端到了林月的床头。
“快吃吧,还热着。”
“嗯!”林月用力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撮面条,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然而,仅仅是这一口,她的眉头就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她强忍着不适,慢慢地咀嚼,咽下,然后就放下了筷子,微笑着说:“哥,我吃饱了,真好吃。”
林风端着碗,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知道,妹妹不是吃饱了,而是她的身体,已经连消化这点普通的食物,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没有再勉强,收起了碗筷,自己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条吃完,然后坐到床边,拿起了那本林月刚才在看的古书。
“我来给你念念吧,正好讲到‘天狗’这一篇。”他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好呀。”林月开心地弯起了眼睛,乖乖地躺好,盖上了被子。
窗外,酸雨又开始落下。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低沉而平缓的读书声,与林月恬静而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全部。
林风看着妹妹沉沉睡去,脸上的温柔才渐渐褪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抬起自己受伤的左臂,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但依旧在隐隐作痛。他又打开个人终端,看着上面显示的总余额:1350元。
距离妹妹下个月的“镇魂剂”费用,还差整整一千六百五十元。
他关掉终端,拿起枕边的扳手,静静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良久,他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妹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放心,哥……一定会让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