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舒冉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谢柏延。

谢柏延垂眸看她一眼,温声道:“你先吃,我去开门。”

舒冉乖巧地点点头。

谢柏延走到玄关处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陈陆,陈陆刚想进门,被谢柏延挡在了门外。

“几个意思?”陈陆一脸懵。

“不方便。”

陈陆的眼神立时从懵逼转换成震惊,“草,什么情况?”

谢柏延打算将门关上,被陈陆伸手一把抵住。

好奇心杀死猫,陈陆难以相信,情种谢柏延竟然会带别的女人回家过夜,“你这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

谢柏延不耐烦地说:“你走不走?”

陈陆这人不要脸,他死缠烂打,“你告诉我是谁,我就走。”

陈陆实在是太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接近谢柏延的身不说,还能让他把人带回家。毕竟,在他过去这么多年的有限认知里,也只有舒冉有这份本事。

陈陆眼皮一跳,“不会就是——”

“是,满意了?能走了?”

饶是从小便见惯了大场面的陈陆,此刻内心也如万马奔腾,他压下一万个卧槽,只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复燃了?”

玄关和餐厅不算远,再加上谢柏延和陈陆并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音量,他们之间的对话舒冉其实能听到,虽然她无意偷听。

自从与谢柏延重新相遇后,舒冉一直保持着清醒,断不敢有一分一毫的自作多情,她很清楚谢柏延这几次对她的出手相助,仅仅是基于他良好的人品和教养。可纵使这样,在听到谢柏延回答的“可能吗?”三个字后,心里那阵失落感却也难免地被牵出。

或许于谢柏延而言,帮助舒冉无异于给一只正在暴雨中瑟缩发抖着的流浪猫撑上一把伞,既微不足道也不值一提。

“舒冉?”谢柏延单手插兜站在餐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心神恍惚的舒冉。

虾饺从筷子中间掉落,舒冉回过神,伸手抽过餐桌上的纸巾,将那颗虾饺包进纸巾,扔进方才的打包袋里,她站起身,“我吃饱了。”

谢柏延看一眼桌上,舒冉不过就吃了两颗虾饺而已,他眉头轻蹙,“吃这么点?”

“嗯,真的饱了,谢谢。”

舒冉方才明明还很鲜活灵动地同他解释醉酒的事,这会儿却又换成了客气疏离的态度和他说话。

那股躁意又从心底蔓延开,谢柏延只说了一个“好”字。

“我昨天换下的衣服在哪里?”哪怕强装镇定,舒冉的脸还是肉眼可见地红了。

“送去干洗了,新的换洗衣服一会儿就会送到。”

即便他们从前再亲密无间,可如今毕竟没那层关系,谢柏延不想让舒冉觉得自己趁机冒犯了她,又补了一句,“昨晚是让家政阿姨替你换的衣服。”

舒冉“嗯”一声。

门铃声再次响起,是谢柏延的助理送来的换洗衣服,谢柏延接过,关门。

对于放不下旧情这件事,是谢柏延内心深处的秘密,他不愿再剖开内心,将自己心底的情感一一袒露。毕竟在一个彻底忘却旧情的旧情人面前,提及旧情就已经足够狼狈。

谢柏延将袋子递出去的同时,又说了一句,“我没有收藏前女友私密衣物的特殊癖好,你身上的这件,可能是之前佣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落下了,别误会。”

舒冉很轻,很生硬地抬了抬唇,“我不会。”

舒冉回到房间换衣服,衣服的尺码完完全全是她的尺寸,她理智地想,习惯养成也只需要21天,可他们在一起三年,1095天,很多微小细节会刻在脑子里,比如记得她的尺码这样的小事,像是形成某种肌肉记忆。无关感情,只是一种尚未彻底被忘掉的记忆。

舒冉和谢柏延道谢也道别,谢柏延问她去哪可以让司机送她,舒冉说不用,谢柏延也没再坚持什么。

谢柏延推迟了上午的会议,这会儿也要准备赶去公司,他回主卧换衣服,看到衣帽间右侧那一整排的衣物时,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是没有收藏前女友私密衣物的癖好,但属于前女友的半边柜子,却一件衣服也没被清理掉。

这也是他为什么昨晚让舒冉睡客卧的原因之一。

*

傍晚六点,谢柏延开完今日的最后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时,陈陆正反客为主地占用他的真皮办公椅。

见谢柏延闲庭信步地进门,陈陆丝毫没有起身给主人让座的觉悟,悠然自得地说:“等你很久了啊。”

谢柏延瞥他一眼,抄起陈陆扔在办公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

陈陆起身,绕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往上一坐,姿态慵懒,饶有兴致地问,“你和舒冉什么情况这是?”

谢柏延头也没回,“没情况。”

陈陆笑道:“你忽悠三岁小孩呢?没情况你带人回家过夜?”

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谢柏延转过身走近办公桌,往桌上的烟灰缸掸了掸烟灰,然后将烟蒂揿灭。

他淡然看向陈陆,“小妤刚好撞见舒冉喝醉了,发信息让我过去,懂了?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种过夜。”

陈陆讶然,“真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

陈陆失笑,“我还以为你们这旧情噼里啪啦地复燃了一夜。”

谢柏延垂眸玩弄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没接话。

陈陆觑他一眼,半认真地问:“人已经回来了,你不打算重新追回来?”

谢柏延手中动作一滞,“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陈陆笑着说,“你骗得了全世界都骗不了我,我就是宁愿相信明天就世界末日了,我也不信你能放下舒冉。”

陈陆敛起笑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初因为什么分得手,但是阿延,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那么颓废、低靡的你,我曾经也真心希望你能彻底忘掉舒冉。”陈陆又极淡地笑了笑,“后来我知道了,舒冉是扎进你心里的一根刺,如果要拔掉这根刺,要连带着新长出的血肉一起摧毁,而唯一让这根刺消失的办法,是提及这个人,她不再是刺痛你的荆棘,而是让你内心变得柔软的软肋。”

心底深处似被琴弦拨动,谢柏延缓慢地吞咽了一下,舌尖泛起一丝苦涩。

陈陆轻似有深意地拍了拍谢柏延的肩,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