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别吓紫苏!您是沈昭昭!是吏部太仆寺丞沈知年沈老爷的嫡长女啊!”圆脸丫鬟青黛抢着回答,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哭音,“您不记得老爷太太了?不记得前儿个的事了?小姐,您糊涂了吗?”
吏部?太仆寺丞?沈昭昭?沈知年?
叶清璃脑中如同炸雷轰响!
大胤官制她自然知晓一二!吏部掌官员选授考核,其下设太仆寺,主理皇家车辇、仪仗及全国马政。寺丞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在权贵云集的京城,这等门户连侯府的角门都难进!这个沈家,她连名字都未曾留意过!
沈昭昭?这是她的新名字?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嫡女?这具陌生的、年轻的身体属于这个叫沈昭昭的姑娘?
前世滔天的权柄、泼天的富贵、以及随之而来的惨烈结局,与眼前这个身份带来的微末、窘迫形成了天差地别的荒诞对比,冲击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又要昏厥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晕眩再次袭来,一些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
冰冷刺骨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无力的挣扎…绝望下沉时看到灰蒙蒙的天际…
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凄厉的尖叫:“昭昭!我的儿啊!”
一个中年男人冰冷而烦躁的斥责:“哭什么哭!能进靖王府冲喜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死了倒干净!”
“可…可那靖王爷都说快不行了啊!太医都摇头了…”一个模糊的女声战战兢兢。
“你懂什么!这是陛下的恩典!冲喜冲好了是造化,冲不好…那也是为皇家尽忠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谄媚又冷酷的算计。
冲喜?靖王?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上!
前世的记忆与此刻涌入的、属于沈昭昭的破碎记忆猛烈交织、碰撞!她(叶清璃)死于阴谋,而那与她素未谋面、似乎注定要被她牵连而死的靖王楚云泽,竟成了这个叫沈昭昭的六品小官之女被强行押上的“喜轿”所要去“冲”的对象?!
而真正的沈昭昭……叶清璃感知着身体里残留的恐惧、不甘和冰冷的绝望……是投河了?被冰冷的河水……淹死了?!
“啊啊啊——!”叶清璃——不,此刻已经是沈昭昭了——因为这巨大而离奇的身份转换、这错综复杂又充满恶意的关联,因为这被强行塞入的“沈昭昭”被逼死的巨大屈辱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小姐!”
“小姐您别这样!”
紫苏和青黛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
沈昭昭(叶清璃的魂魄)剧烈的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尖叫似乎宣泄了部分混乱和恐惧,那属于前世侯府嫡女的、深入骨髓的冷静和狠厉开始慢慢在混乱的洪流中重新凝聚、沉淀。
她强迫自己停止挣扎,目光如冰锥般钉在距离她最近的紫苏脸上,声音森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冲喜…靖王…说…清楚!”
紫苏被她冰冷瘆人的眼神看得一个哆嗦,泣不成声:“小姐…小姐息怒…是…是前日…宫里下了恩旨…说…说靖王殿下病重沉疴,药石罔效,须得…须得寻八字相合的新鲜人儿冲喜方能…方能转圜…钦天监算出来您的八字…最…最为匹配…老爷…老爷接了旨意,还…还接了靖王府送来的二十箱厚礼聘金…说今日就是吉日,送…送您过府…可…可您昨儿个得知消息就…就哭闹不依,说靖王殿下眼看就…就要断气,您这是要去…要去守活寡甚至跟着陪葬…您…您趁我们不备,跑到后园沉碧湖边…就…就跳了下去啊!”紫苏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呜呜呜…小姐…您要是捞晚半刻…就…就……”
青黛也小声啜泣着补充,带着抱怨和恐惧:“靖王府来迎亲的人天不亮就等在府外了,现在…现在都快到晌午了…老爷在前厅大发雷霆,说抬也要把您抬过去,太太哭晕过去好几回…靖王要是真…真在这会儿…那…那我们沈家可就……”
后面的话青黛没敢说出口,但那灭顶之灾的恐惧已经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