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阳光炙烤着训练场,蝉鸣声在梧桐树荫下显得格外喧嚣。树影下,一个白发的青年缓步前行着,军装袖口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露出腕间那条印着"特战医疗所"的蓝色标识带。阳光透过叶隙,在他银白的发梢跳跃,将腕带背面印着的"林夜"二字映得忽明忽暗。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指尖轻弹着手中的牛皮纸信封。光脑屏幕上的导航箭头停在办公楼三层,顺着林夜的目光向办公楼看去,拐角处的窗户投下一道斜斜的光柱,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哪怕是反光他似乎也能看到那个房间里严肃的身影。
拾阶向上,办公室上黄铜门牌被擦得锃亮,林夜的视线在门牌【新兵教官:陆离 士官】上游移了片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指节叩击门板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请进。"熟悉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沉稳。林夜在门口缓了缓,压下笑意才推门而入,随着房门的打开阳光如潮水般涌来,办公桌上那个金属相框反射着刺目的光——照片里五张年轻的面孔笑得肆无忌惮,其中的两人就站在办公室中,一高一低与照片上的位置正好相反。
桌前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抬起头,他的嘴紧抿着,眉峰处总是似有似无的皱着,钢笔尖还悬在"虫族活动异常"的字段上方。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户,给相框里的五人合照镀上金边,看到林夜后,那双蓝色的眼睛迟钝的眨了眨,慢慢的盈起惊喜的神色。林夜笑的灿烂,抬手敬礼:“许久不见,我来汇报事务。”
陆离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据医疗所传来的报告,你的身体……"他的目光像快速的掠过林夜全身,最后定格在那截露在袖口外的手腕上。曾经还算健康的手臂现在能看到明显的骨节轮廓,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林夜晃了晃腕带,金属扣碰出清脆的声响:"逐渐在恢复中,每天出来走走也勉强算在复健的范围内,打完报告后可以离开医疗所三小时。"像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健康,林夜故意做了个伸展动作,阳光透过他扬起的指尖,陆离看着在地板上细长影子,心想比以前消瘦太多。
陆离面上神色不变,深吸一口气,军装肩章上的银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他重新坐下,掩饰性的端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所以特地来找我的,这就点不巧,”他抬了抬手表,“我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会议,最多能给你留出15分钟左右,不也不寒暄了,直接说吧。”
顺着陆离询问的目光,林夜面带笑意的把手上的信封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我来申请退役的相关事宜,虽然时间有点久了,但是当时以功勋换减刑的协议你也是知情的,虽然说里面也有服役两年的要求,但是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应该也是能满足的吧。”
陆离看着摆在自己桌上的退役申请书,想着之前收到的命令,语气戏谑的逗着他,“我会报上去的,不过就你的特殊情况......”
话语间故意的留着白,林夜不做声的,默默的转着腕上的手环:“陆大队长,你就报吧,批不批是我的事。”
陆离略微翻了翻林夜的退役申请,看着这些无聊的套话,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青年,语气逐渐带着难过:“小夜,你是适合战场的。”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叮"的一声,两人的视线齐齐偏转,陆离的光脑突然弹出全息提醒【战术会议倒计时15分钟】,他看着林夜嘴角若隐若现的浅淡笑意,陆离叹了口气,把申请书放回桌上,捧起了架子上的帽子:"走吧,明天给你交上去。"他的目光扫过林夜手腕上的医疗腕带,"和我一起下去吧,你也该回研究所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楼,阳光正斜斜地穿过廊柱,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的想到了什么,陆离的脚步在第三级台阶上顿了顿,"你现在该改口了,"陆离抬手扣上帽子,"早就不是什么队长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松,却在下句话时泄露出几分真实的关切,"总归比你强点,至少不用每天打卡似的往医疗所跑..."
话音未落,身旁突然掠过一阵带着消毒水味道的风。林夜已经蹿下最后几级台阶,银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那姿态活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蝴蝶,迫不及待要逃离陆离的视线。
"臭小子!"陆离笑骂一声,他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军装的深蓝彻底融进树荫里,才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军靴踏过满地碎光。
林夜在转过第一个路口后就放慢了脚步。医疗腕带的指示灯由蓝转黄,提醒他活动时间即将耗尽。他抬手正了正军帽,让帽檐的阴影遮住突然变得恍惚的眼神。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坠落,在他身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盯着那团跃动的光晕,忽然想起两年前的战场,想起永不停歇的炮火声,想起瑶姐偷藏在储物柜里的烈酒。
"林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带内侧,心想要不给瑶姐带瓶酒好了,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但那个红发女人仰头灌酒时,嘴角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浓郁。
远处传来训练场解散的哨声,惊醒了这场短暂的出神。林夜抬头看了看天色,云絮正被风拉扯成细长的航迹云,他继续迈步走向医疗所纯白的建筑群。
医疗所纯白的建筑在夕阳下染上一层橘粉色的光晕,远远的林夜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在门边等着他。
林夜挥了挥手:“苏医生,还没下班呢。”
白大褂随着女人的转身划出一个弧度,女人声音清冷:“走吧,例行体检。
医疗所的自动门无声滑开,暖黄色的灯光流水般倾泻而出。林夜跟着走进去时,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外尚未点亮的廊灯下,那里有只翠绿的飞蛾,正在树叶间微微震动着自己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