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车子驶入南边古镇时,正赶上梅雨季节。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两侧白墙黑瓦的影子,像一幅晕开的水墨画。可这温润景致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沿街的门窗大多关着,偶有行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眼神里带着警惕。

“邪门得很。”僵叔摇下车窗,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这地方水汽重,阴气都藏在水里头,寻常法子探不出来。”

他们找了家临河的客栈住下。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听说是来查小孩失踪案的,顿时压低声音说:“客官,你们还是别管这闲事了。前前后后丢了七个娃,都是半夜不见的,官府查了半个月,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丢娃子的地方,都离水边近?”张一问道。

老板愣了愣,点头道:“可不是嘛!头一个丢的是河对岸的小胖,那天傍晚还在码头玩水;第二个是在自家井边……都说……都说跟水祠里的‘水神’有关。”

“水祠?”

“就在镇东头的河湾里,”老板往窗外瞥了眼,声音更低了,“那祠堂供着个木雕的水神像,听说有些年头了。前阵子有人看见,半夜里水祠的窗户亮着灯,还听见有小孩哭……”

入夜后,雨下得更大了。张一和僵叔打着伞往镇东头走,越靠近河湾,空气里的湿气就越重,还混杂着股淡淡的腥气。水祠果然建在河湾的浅滩上,半浸在水里,只有一座石桥连着岸边,祠堂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绿的光。

“这祠堂不对劲。”吊哥的声音从红绳里传来,“阴气裹着水汽,聚而不散,像是有人故意养着的。”

张一推开木门,吱呀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祠堂不大,正中央摆着个神龛,里面的木雕水神像面目模糊,身上披着件褪色的红布,神像前的供桌上,竟摆着七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裳,看着像是照着失踪的小孩做的。

“这是替身术。”张一皱眉,“有人在用水神像养邪物,布偶是用来锁小孩魂魄的。”

话音刚落,供桌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张一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过去,只见祠堂的地面竟有层浅浅的积水,水面上漂浮着些绿色的水藻,而水藻间,隐约能看见几双小小的脚印,正慢慢往神像下延伸。

“在神像底下!”僵叔抽出桃木剑,往神龛后砍去,剑身劈在木板上,溅起无数水珠。突然,神像背后的墙壁“轰隆”一声塌了个洞,洞里涌出股浑浊的河水,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影从水里钻了出来,手里抱着个昏迷的小孩,那小孩穿着蓝色的小褂,正是今天下午刚失踪的陈家小儿子!

“把娃放下!”僵叔怒喝着扑过去,那黑影却猛地转身,露出张青紫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淌着水,竟不是活人!

黑影抱着小孩往石桥跑,张一赶紧追上去,桃木匕首划破空气,红光扫过黑影的后背,黑影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速度却没慢下来,眼看就要跳进河里。

“想跑?”吊哥冷哼一声,红绳突然化作锁链,缠住黑影的脚踝。黑影被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小孩掉在地上。张一趁机将小孩抱到岸边,僵叔则挥剑劈向黑影,桃木剑刺入黑影的胸膛,竟从伤口里流出墨绿色的黏液,还夹杂着几片鱼鳞。

“是水煞!”吊哥道,“被人用邪术炼过,专偷童男童女的魂魄喂水神像!”

黑影被桃木剑钉在地上,身体却在慢慢融化,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只留下件破烂的黑衣。张一低头看向那滩黑水,发现水底沉着个小小的铜铃,铃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竟和黑袍人标记有几分相似!

“又是他们?”僵叔骂道,“这群杂碎,跑到这儿来兴风作浪!”

张一没说话,走到神龛前仔细查看。水神像的底座是空的,里面藏着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隐约能听见里面有细碎的哭声。他解开红布,只见罐子里装着半罐浑浊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七个透明的光点,正是失踪小孩的魂魄!

“得赶紧把魂魄送回娃子身上,晚了就回不去了。”吊哥催促道。

张一刚拿起陶罐,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手持火把的村民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穿长衫的老者,指着他们喊道:“就是这两个外乡人!准是他们拐走了娃子,想偷水神爷的东西!”

村民们举着锄头扁担围上来,显然是被人挑唆了。张一正想解释,突然听见石桥上传来“扑通”一声,那个被救的陈家小儿子不知何时醒了,竟自己跑向石桥,眼看就要跳进河里!

“不好!他魂魄被水煞勾过,还没稳住!”张一赶紧冲过去,在小孩落水前一把将他拽回来。可就在这时,河湾里突然掀起巨浪,浪头里浮出个巨大的黑影,像是条长满鳞片的巨蛇,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直扑祠堂而来!

“是水神像养的本体!”吊哥急喊,“这老东西借了七个童魂,快成气候了!”

巨浪拍进祠堂,积水瞬间涨高了半尺。张一将陶罐塞进僵叔怀里:“你带村民和娃子走,我来对付它!”

僵叔刚要反驳,却被张一推到门口:“快!这东西怕阳气,天亮前必须打散它!”

红绳在张一腕间暴涨,红光与巨浪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声。水神像在巨浪中摇晃,身上的红布被撕开,露出里面早已腐朽的木头,而木头里,竟嵌着块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的,正是完整的黑袍人标记!

“原来如此……”张一恍然大悟,“黑袍人不止一伙,有人在利用各地的邪祟做试验,《阴符经》的残页或许只是其中一环!”

巨浪再次袭来,张一迎着浪头冲过去,桃木匕首直刺水神像里的黑玉佩。就在匕首碰到玉佩的瞬间,巨浪里的巨蛇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溃,化作无数水珠落回河里。水神像也“哗啦”一声散架,黑玉佩裂开道缝隙,冒出股黑烟,消散在雨夜里。

天快亮时,雨终于停了。张一把陶罐里的童魂一一送回失踪的小孩体内,村民们看着苏醒的孩子,终于明白错怪了他们。那个穿长衫的老者红着脸走过来,递上块湿漉漉的布:“这是从水神像里找到的,看着像是张地图……”

布上的墨迹被水浸得模糊,但能看出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旁,写着三个字:落霞谷。

张一将布折好放进怀里,抬头看向东方的天际,雨雾中已透出微光。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吊哥打了个哈欠:“看来这趟南边没白来,黑袍人的尾巴,总算露出点了。”

僵叔扛着桃木剑走过来,肩膀上还坐着那个陈家小儿子,小孩正咯咯地笑。“接下来去落霞谷?”

张一点点头,望向河湾里渐渐平静的水面。古镇的危机解除了,但黑袍人的阴谋显然还在继续,那些藏在不同地方的邪祟,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无辜者,都在等着他去揭开真相。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折射出温暖的光。张一知道,新的路程已经开始,而这一次,他要找的,或许是黑袍人背后真正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