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七岁的中秋节。
死前手里还攥着一块过期的月饼。
再醒来时,还是那个河边,我的手里提着一盏只剩下灯杆的灯笼。
河神说,每个逝者都拥有一盏长明灯,而我的灯,被我的母亲亲手换给了养女宋阳阳。
她用我的灯,给那个女孩增阳寿去了。
……
中秋节晚上,我妈说带我和宋阳阳去河边放灯。
她塞给我一块月饼,又硬又凉,边上都长绿毛了。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把油纸包好的月饼仔细放进宋阳阳的书包。“阳阳乖,晚上去河边放灯时再吃。”
河风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
宋阳阳蹦跳着过来,辫子上扎着新买的头绳。“姐姐怎么总吃这种脏东西?”她伸手就要抢我的月饼。“给我看看!”
我缩回手护住月饼。宋阳阳立刻跺脚尖叫:“妈!姐姐不给我看!”
母亲冲过来掐我的胳膊,“让着点妹妹!她要看就给她看!”疼痛让我缩起肩膀,但我仍然死死攥着那块月饼。
“我就不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我小声说。
“你说什么?”母亲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手更用力,“我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你还敢顶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个小白眼狼!”
宋阳阳慢吞吞过来拉架,扯开我和我妈的手:“哎呀妈妈,别跟姐姐计较啦!”
拉扯间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幸好母亲在我们姐妹俩身上系了防沉绳!
本以为她会把我拉回去,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我拼命挣扎着向上伸手,却只碰到滑腻的河岸青苔。
河水呛进喉咙,窒息感撕扯着我的胸腔。
透过晃动的水面,我看见母亲站在岸上,冷眼看着我下沉。
她抱起吓哭的宋阳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再睁眼时,我飘在放灯的那条河上。河水泛着幽蓝的光芒,无数光影在水下流动。
我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只剩下灯杆的灯笼,在河面上随我浮沉。
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船头,眉目清冷。
“新死的魂魄?”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灯被沉,阳寿被换,你本该成水鬼。”
我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全都明白了。
母亲推我,宋阳阳抢灯,那些年的偏心,那些“命贱”的说辞。
原来她们早就计划好要我的命!
恨意在胸腔里翻涌,我扑向那艘船,死死拽住船舷。
“是她们害我!我母亲和妹妹夺我灯,推我下水!”
“求大人明鉴!我要她们付出代价!我要她们永世不得安宁!”
河神司堇垂眸看我。“忘川不说谎。”他指向幽深的河底,“你的灯沉在那里。若你能亲手捞起,我便许你一个公道。”
我看向河底,那里有一点微光,是我被夺走的命灯。
无数水鬼在暗处窥伺,贪婪地觊觎着新魂。
但我没有犹豫,纵身潜入忘川。
我拼命游向那点光,手指终于触到冰凉的灯盏。
再次回到船上时,我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攥着那盏残灯。
灯芯已灭,只剩空壳。
“灯已残,但你魄未散。”司堇说,“留在忘川,为我渡灯。待万千灯明,自可重燃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