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齐星，高明慧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害怕，后悔，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浮现出来，最后在那张普通的脸上凝出一个惨白痛苦的表情。
“他是个大学生，学习成绩很好和那时候我的完全不同，他是个天才，阳光，自强，他身上有着所有我羡慕的特点，他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大概是孤独的人会自觉抱团取暖。
他勤工俭学，经常来我这里蹭饭吃，喊我一声姐。”
这天晚上高明慧照常直播结束，那时候已经后半夜了，睡前吃点宵夜已经是她的习惯。
白天上学，晚上上班的齐星好像不需要睡觉一样，每次都是后半夜回来，有时候凌晨能听见他们家开门关门的声音。
习以为常的拉开门，是齐星疲惫但依旧阳光的笑容，有着不一样的魔力，只要看到就能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
进了门就极其自然的把包放在沙发上，自觉的洗手端菜。
不得不说，那段时间高明慧的生活也是因为齐星而变得有些温度。
牛奶泡饼干换成了冒着热气的米饭和一两盘家常小炒。
这顿宵夜的气氛有些怪异，高明慧扒拉着盘子里的芹菜，把为数不多的肉片挪到齐星面前，大学生也是学生，得多吃点营养。
“姐，我看那桌子好久了，你以前供东西啊？”
高明慧眼也没抬：“嗯，财神爷，不管用也不供了，都是封建迷信。”
齐星又扒拉了两口饭，神神秘秘的冲着高明慧：“什么封建迷信啊，姐你那是没供对东西，那财神就一个神，那么多人供奉他，他还能一个不落啊。”
听着齐星的话高明慧有点想笑，但好像确实有点道理：“你就贫吧，快成撑你的饭。”
齐星听话的猛塞了两口，嘟嘟囔囔口齿不清的小声抗议：“我骗你干什么，是真的，我自己就在供。”
这话让高明慧的筷子顿了顿，她是嫉妒齐星的，这一点是她深埋在心中不能见光的。
齐星纵然每天看起来很辛苦，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收入都没有在校学生的多，说没感觉才是假的。
这点微妙的反应都被齐星收进了眼底。
好像闲聊不在意一样，高明慧顺嘴说下去：“那你说说是什么东西。”
齐星像是终于被大人注意到的小孩，兴奋的放下碗：“好东西姐，你肯定也听说过，那东西可不好弄来，只要你对他好，他就让你顺风顺水，而且回报来的特别快！”
听他神神秘秘的说到这里，高明慧也想到了什么，凡是常年供奉的人很少有不知道的。
谁都没有直说那东西：“你养着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齐星喝了口汤：“都是瞎传的，什么商业巨鳄大明星，养这个的可不少，哪个不是风生水起活的比谁都滋润，不说那些，就我还不够充当临床试验的吗？”
高明慧突然也没有什么胃口了，仔细想着齐星的话。
虽然看着有点累，但是那都正常啊，谁白天上课晚上干活熬大夜不累不困？
高明慧摩挲着手里的筷子：“养这个，真的没事？”
“真没事啊姐，你看我这么久出什么事了？它要真和外面传的一样，有那么邪乎，那早就没人养了。”看着高明慧还是不放心，但又十分纠结的样子，齐星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钱包，拿了张卡放在桌上。
“养这个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哪个亡命徒养这个？不说了姐，我也早点回去歇着了，明天还有考试，这张卡给你，我天天来蹭吃蹭喝也不好。”
高明慧脑子里还在纠结小鬼的事，这张卡还有点没明白过来，齐星按住她的手：“姐，这么多人里，我就想你能过得好。”
说完就起身拎着包离开了，直到听见隔壁关门的声音高明慧才慢慢拿起筷子。
那次之后齐星有段时间没来高明慧这里蹭饭。
专门等着他，也都是快要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好像待不到三四个小时就又早早的出门了。
就这么点休息时间高明慧也觉得不好打扰他，事实上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齐星说。
齐星是有些行踪不定的，分明还是个学生，但是好像搞钱搞上了瘾，到处做些工钱高的临时工作，时间最长的也才一个月。
因此他的时间安排经常有大变化，根本捉摸不清，高明慧几次想还给他都没找到机会。
一直到有天晚上，高明慧正常下播，故事的评价越来越差，她拼命的努力并没有被公司认可，反而更加冷淡她。
既然你自己能创作故事，还能将直播间带起来，那公司这边正好不用担心你，你也让公司省心了。
公司那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差不多就把她的直播间从业务流量栏里踢出去了。
原本高明慧还能依靠自己创作的故事挺起来，直播是每晚都有的，一周大概有三四天是要全程讲故事，无需和听友互动。
也就是说，高明慧最多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要创作出整场直播要讲述的故事，并且质量一定要有保障。
听友粉丝是个积累的过程，喜欢某个主播的故事就关注订阅，也可以接受主播的滑坡，但请在一段时间后恢复正常。
如果长期越来越差让听友一直失望他们就会取关，在此之后大部分人就算刷到了这位主播也会直接略过，重新关注喜欢的可能性有些渺茫。
失去了大约就回不来了。
这是个残酷但非常合理的过程。
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也算是个老主播的高明慧更加明白这一点，因而压力也更大。
某些东西，因为知道，所以更加畏惧。
齐星又敲响了她家的门，这次形象有些狼狈，高明慧一把将人拽进屋里关上门。
“你小子干什么去了，惹事了？”
一身深色休闲装，依然背着那个背包，他脸上带着的阳光笑容在点点血迹下有些渗人。
拍了两下衣服，好像想把那些痕迹拍掉：“没有，晚上路过鱼摊儿，杀鱼的溅我一身。”
说完把包拉开从里面拎出套了好几层塑料袋的鱼：“都收拾好了姐，有功夫炖了它啊，今天晚上咱吃什么？”
鱼摊儿高明慧知道菜市场有两个，但都是早上卖的，刚过中午就收拾收拾走了。
也没问他，认为可能是自己在家里闷得时间长了，不知道哪里来了新摊儿。
高明慧心有余悸的接过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总觉得不得劲，但认为可能是那张银行卡和小鬼的事，也没多想：“给你把鱼炖了，再炒个土豆丝，赶紧把你脸洗洗，大半夜的回来你也没让人请去警察局。”
斗着嘴，齐星去了卫生间：“是有个人来着，我一拿鱼他就乐了，他也拎条鱼溅了一身血。”
洗完了就出来给高明慧帮忙，拿了两个土豆蹲那削皮：“哎姐，咱怎么还吃的跟解放前似的，我都给你伙食费了，你不能这么克扣我啊。”
“去你的，解放前你能吃的这么好？你那么削土豆搁解放前得吊起来抽。”嘴上耍着贫，高明慧心里没少想，那张卡也不必再提，就光买菜做饭用，反正最后也是进这小子肚里。
“哎，姐啊，咱这不是已经解放后了吗，这绿色的有毒，削下去才健康，你给我吃傻了怎么办。”
高明慧把鱼收拾进锅里没再搭理他，香味四溢，热气折腾下她想起自己也已经很久没吃过鱼了，记着以前她最爱吃的就是小饭馆里的父亲炖的鱼。
只是那时候只能吃放了很久不能做给客人的鱼，都有些变味了，但吃的还是很开心，还傻乎乎的希望鱼别卖出去，这样就能经常吃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过得这样苦，连条鱼都吃不上了……
热气蒸的小厨房喘不上来气，但高明慧也没有离开，水气蒸的她眼睛有些湿，那条鱼炖的格外入味。
齐星离开时说明天要吃炖排骨，拿着那张卡，高明慧在取款机前待了有段时间才进去。
看到显示屏上的数字，高明慧准备点屏幕的手指一晃，那是她不吃不喝苦苦直播两个月都未必能赚来的数字。
直到后面的人催促了，高明慧取了四百块钱，从没觉得外面的阳光如此刺眼。
盛着饭，高明慧看着莹润冒着热气的米粒：“那东西，要怎么养啊？”
水管关上，屋里陷入了一阵沉寂，齐星走出来坐在饭桌前：“姐，咱们吃着饭说。”
桌上是许久未吃的炖排骨和红烧肉，还有剩下的一点鱼，高明慧机械的一口口吃饭，却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这玩意好养活，晚上供三柱香，给他点吃的，不讲究，什么花生瓜子果仁，剥好了一小碟，随便放地上就行，他自己会吃，有什么心愿跟他说就行，你满足他，他也满足你，互惠互利啊，他不是财神爷，他就只知道你一个。”
高明慧听着齐星说，有些不相信：“就这样，就行了？”
“这么跟你说，咱这是新型的，以前的小鬼确实凶，那种能耐也大，咱们养的没那么厉害，主要是咱也没那么大的想法，就想着能顺风顺水的赚点活着的钱，你说是吧。”
“是啊，就想赚点钱活着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