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暮色染血,平南王府的铜鼎中飘出袅袅香雾,那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与暮色中的血腥气息奇异地融为一体。
九皇子李承干瘫坐在青玉案前,痴傻的目光呆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涎水。他身着锦绣皇子服,却因坐姿歪斜而显得衣衫不整,金线绣制的云纹在烛光下黯淡无光。
“殿下,饮了这杯合卺酒,便去黄泉路上做个明白鬼吧。”
陈清欢的声音柔媚如春水,却字字淬毒。她执起银壶,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鎏金鹤纹酒盏。烛光跳跃,映照她腕间缠绕的青蛇,那蛇信吞吐,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与酒液倾注之声交织成致命的旋律。
李承干痴傻地笑着,伸手去接那酒盏。他的手指触到杯壁时微微一顿,那酒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甜腥气味直冲鼻腔。酒盏边缘精致的云雷纹路在火光投射下,在案几上落下扭曲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谢景行执玉箸,为李承干布下最后一道炙羊肉。羊肉烤得外焦里嫩,油脂在肉面上滋滋作响,香气扑鼻。然而李承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谢景行袖中暗藏的机括弩箭,正对准自己的心口。
双杀局。
李承干痴笑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的瞬间,一股灼烧般的刺痛从舌尖蔓延至喉管。那滋味先是甜如蜜糖,继而苦涩如黄连,最后化为刀割般的剧痛。他的喉咙仿佛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呼吸骤然困难。
“好...好酒...”李承干嘶声道,血沫从嘴角溢出,在鎏金酒盏边缘晕开一抹暗红。
陈清欢腕间的青蛇突然躁动起来,东珠金步摇在她鬓边轻轻晃动,珠光冷冽如冰。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那笑中藏着十二年的等待与恨意。
李承干的身体开始抽搐,手中的酒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酒盏与陈清欢袖中滑落的翡翠镯子相撞,竟发出清越的龙吟声,与他腰间玉珮的凤鸣形成奇异的和鸣。
谢景行袖中的弩箭又探出三分,机括轻响如毒蛇吐信。
就在这一刻,李承干痴傻的瞳孔深处,忽然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剧痛中,三种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前世,他是华夏特种兵王李震,在边境雪原上执行任务时被炮弹击中,最后的记忆是漫天冰雪与鲜血交融;
今世,他是痴傻皇子李承干,自幼被耻笑为“愚儿”,在深宫中战战兢兢活了十九年;
此刻,一种更深层的记忆正在苏醒——平南王遗孤的血脉在沸腾,边疆百万铁骑的呐喊在耳畔回响。
“原来...”李承干咳着血,声音忽然变得清明冷澈,“这就是鸩羽千夜的味道。”
陈清欢和谢景行同时变色。
李承干抬袖拭去嘴角血迹,动作优雅从容,再无半分痴傻之态。他的袖中滑出一支玉笛,那笛子突然裂作两半,露出内藏的玄铁短刃。刀刃划破指尖,血珠坠地瞬间炸开磷火,映出墙壁暗格中闪烁的龙纹密诏。
那是今晨边疆急报中,平南王被北狄铁骑截杀的密函。
磷火闪烁间,李承干的瞳孔深处掠过边疆雪原上百万铁骑踏碎冰河的幻象。他看见平南王——那个他称为“皇叔”的男人,在冰雪中挥剑指天的身影;他听见战马嘶鸣,箭矢破空,以及一个延续了十二年的惊天秘密正在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