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的晨雾浓得能掐出水来,陈青蹲在兵器房后那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旁,手里攥着块粗磨石,正给师姐李红袖的“流云剑”做第37次反复打磨。剑刃映着他灰布衫上的补丁,磨石与剑身摩擦的“沙沙”声里,铁屑混着他额头的汗水往下掉,虎口早被震得发麻——李红袖昨天特意叮嘱,这柄剑是她托内门的王腾师兄花5两银子买的碳钢剑,必须磨到“映出人影无杂色、吹毛断发不沾刃”,不然就扣他这个月3两月例里的2两,只给500文让他买糙米。
等他捧着磨得寒光闪闪的长剑往李红袖的住处走时,草鞋早被露水浸透,踩在石板路上“啪嗒”响。推开那间朝南的外门弟子屋,绣架上正放着件水绿色的流云宝衣,李红袖坐在窗边绣剑穗,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才来?王师兄辰时三刻就约我去演武场练剑,这都快巳时了!”
陈青把长剑轻轻放在桌上,刚想掏出汗巾擦把脸,就被李红袖伸手推了个趔趄:“先别歇!我那袋36根喂毒银针还没淬好,你去后山采半筐‘断肠草’来——王师兄说下午要教我‘流云步’,缺了淬毒银针,练着没滋味。对了,采的时候别碰花瓣,沾到毒汁得用皂角洗三遍,别给我惹麻烦。”
他捏了捏发僵的肩膀,没吭声。自打三年前背着半袋干粮来青云门做杂役弟子,“一见李红袖误钟身”,一心想得到李红袖“青睐”的他就成了李红袖的“免费杂役”:每月3两月例,他自己只留500文买糙米和最便宜的金疮药,其余2两5钱全给李红袖买胭脂、修兵器;去年门派小比,他熬了三个通宵,把李红袖总练错的“青云十三式”里的3处破绽(第三式“云遮月”的转身角度、第七式“风穿林”的腕力发力点、第十二式“叶落尘”的收剑时机)改成了巧劲,她却对外说是自己悟的,拿了外门三等奖,得了2两银子和一匹细布,连句“谢”都没跟他说;前阵子他练剑时被木剑划伤了左手,想歇一天养伤,李红袖指着他的伤口骂:“废物!连柄木剑都握不住,还想当正式弟子?赶紧去把王师兄的玄铁匕首擦干净,别耽误事。”
“叮铃——”院外传来铜铃响,是内门弟子专属的传讯铃(青云门规矩:内门弟子配铜铃,杂役弟子无信物)。李红袖瞬间直起腰,手里的绣花针“啪”地扔在绣架上,声音软得像缠人的藤蔓,还飞快地朝陈青比了个“嘘”的手势,踮着脚走到院门口,故意压低声音:“王师兄?您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辰时三刻在演武场见吗?”
陈青站在屋角,借着门缝往外看——王腾穿着内门弟子的青绸衫,腰间挂着柄玄铁匕首,手里还拎着个锦盒。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来:“内门名额……下个月就有空缺……你那废物杂役没用就踹了……我爹是刑堂长老,一句话的事……”
“没用的杂役”?
陈青手里的磨石“哐当”砸在地上,碎成两半。这三年的委屈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去年冬天,李红袖被仇家堵在山门外,是他冲上去替她挡了3枚毒针,左臂上留了个铜钱大的疤,她却跟别人说是“他自己笨,走路没看路”;他用半年月例(1两5钱)买的护心镜,李红袖借去给王腾挡暗器,回来时镜面上多了道裂痕,她还说“不过是个破铁镜,值不了几个钱”;上个月他帮李红袖磨坏了3块磨石,想让她多给200文买磨石,她却骂他“贪心不足,就这点本事还敢要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