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是谁!”
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
“检查过往车辆,是我的职责所在!现在,你更是公然持枪,威胁国家干部!”
“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他要抓人!
当着新市长的面,抓他的人!
听到“跟我们走一趟”这几个字,林锐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眼中的戏谑和不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手臂,猛地一抬!
那把还带着硝烟余温的黑色手枪,枪口不偏不倚,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道,重重地,顶在了侯亮平的额头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让侯亮平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锐的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如同地狱恶魔般的低语,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老、子、让、开!”
冰冷的枪口,死死顶在侯亮平的额头。
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林锐那如同万年寒冰的眼神,让侯亮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张岳山也皱了下眉。
他不是担心侯亮平的死活。
而是不希望林锐在这里,因为这种货色,脏了自己的手。
他缓缓踱步走近。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周围那些剑拔弩张的法警,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候处长,我们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你让开吧。”
张岳山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杀气已经快要溢出的林锐,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这个朋友脾气很暴躁。再这么僵持下去,他真的会开枪。”
这番话,落入侯亮平的耳中,却变了味道。
他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出现了一丝诡异的松动。
他内心深处,竟然将张岳山的介入,理解为对方在“服软”,在找台阶下。
市长亲自出面“劝说”!
这不就证明,他们还是忌惮自己最高检的身份,不敢真的动手么?
这个念头一起,额头上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的恐惧,迅速被一种“看吧,你还是怕了”的优越感所取代。
恐惧,被傲慢彻底吞噬。
他抓住这个自以为是的“台阶”,不是顺着下,而是狠狠地踩着,往上爬。
他的目光,从林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移开,死死盯住张岳山,仿佛他才是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
“你是新来的市长,张岳山,对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质问。
“现在你也亲眼看见,你的人,用枪指着国家干部!这已经触犯了刑法,是重罪,你知道么?”
他根本不给张岳山任何说话的机会。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亢奋,仿佛已经掌控了全场。
“我不管他是谁!今天,他敢用枪指着我,我就不但要检查你们的车,还要把他,立刻逮捕归案!”
“没错!亮平说得对!”
旁边的陆亦可,也终于从惊骇中壮起了胆子,立刻高声附和。
“这是公然挑战国家法律的尊严!必须严惩不贷!”
这声神助攻,如同给侯亮平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那可笑的自信心,彻底爆棚。
听到这里,张岳山眉头微皱。
他彻底明白,跟这种被权力幻觉冲昏头脑的人,任何道理都是废话。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候处-长。”
他刻意加重了称呼,语气变得冰冷而疏离。
“差不多得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继续纠缠下去……”
“不然的话,对你很不好。”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侯亮平内心正义的怒火。
他直接笑了。
是那种极尽嘲讽的,看跳梁小丑一样的笑。
“对我很不好?哈哈!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能对我怎么个不好!”
他猛地挺起胸膛,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在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
“我背后,站着的是国家!!”
“我为国家办事,为人民除害,难道还会怕你们这种藏污纳垢之辈的威胁不成?”
说完,他不再看张岳山和林锐,直接对自己那几个已经吓得腿软,进退两难的法警,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把他给我铐起来!带走!”
这道命令,就是引爆火药桶的最后信号。
林锐眼中,杀机爆闪。
他已经忍无可忍。
“咔哒!”
一声清脆至极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无比刺耳。
是手枪保险被打开,子弹上膛的声音!
林锐的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并且开始,微微用力。
张岳山看到了这一幕。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想再劝阻。
路,是侯亮平自己选的。
死亡,就在0.1秒之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就是脑浆迸裂的血腥场面时——
“——吱嘎!!!”
一阵刺耳到令人牙酸的、疯狂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高速路口,猛地传来!
数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甩尾、漂移、急刹,用最粗暴的方式,停在了现场!
为首的一辆奥迪A6,车身甚至还没完全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推开。
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省公安厅厅长的威仪,西装的扣子都崩飞了一颗,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慌。
是祁同伟!
他一边朝着对峙的中心疯狂跑来,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住手!都冷静!大家一定要冷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