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李盼娣!我的好妹妹!
巨大的愤怒和背叛感像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奔涌,几乎要把我烧成灰烬。但我死死咬着牙,把那滔天的恨意硬生生压回眼底。
不能哭。不能闹。
现在冲出去,撕破脸,把这张碎纸甩在他们脸上?
然后呢?
盼娣会承认吗?赵家会信我吗?爹娘会为我主持公道吗?
不会。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嫉妒疯了。我只会成为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彻底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隔壁的喧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鞭炮的红屑飘过矮墙,落在我冷寂的院子里,像一场荒谬的祭奠。
我慢慢站直身体,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冰冷刺肺。
抬手,狠狠抹掉脸上冰凉的泪痕。
李招娣,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学,我要上。
公道,我要讨!
但不是现在。
我把那张碎纸片仔细叠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藏起所有情绪,脸上恢复成一潭死水。
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爹娘正从隔壁院子回来,脸上红光满面,仿佛考上北大的是他们自己。
娘看见我,笑容淡了点,习惯性地数落:“杵这儿干啥?猪喂了?地扫了?就知道闲站着!跟你妹比比……”
我垂下眼,没像往常一样沉默,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娘,盼娣又考上北大,是大喜事。我想去县里给她扯块红布,做件新衣裳贺喜,也沾沾喜气。”
娘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打量我两眼,似乎觉得我总算“开了窍”,撇撇嘴,从裤腰里摸出几张毛票,塞给我:“快去快回!别瞎晃荡!”
“哎。”我接过钱,捏紧,低着头出了门。
脚步不快,甚至有些拖沓,直到拐出村子,走上通往县城的土路。
四周无人,我立刻跑了起来!用尽全力地奔跑!风刮过耳朵,心脏咚咚地敲着胸腔。
不是去县城。
是去隔壁镇,找孙爷爷。他是以前镇中学看门的老头,孤寡一人,但认得很多字,有颗好心肠。我以前捡柴火时常帮他担水,他总夸我“丫头灵性”。
一口气跑到他那间低矮的土坯房外,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孙爷爷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搓麻绳,看见我,眯起眼:“招娣?咋跑成这样?”
我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我把那张录取通知书碎片掏出来,双手递给他,哽咽着,把一切都说了出来。隐瞒、顶替、欺骗、还有那张背后的字条。
孙爷爷听着,脸上的皱纹一点点拧紧,眼神从惊讶到愤怒,到最后,只剩沉沉的叹息。
他扶起我,拿着那张碎纸,对着光看了又看,手指微微发抖。
“造孽啊……”他声音沙哑,“盼娣那丫头……心咋这么狠……”
他看着我:“招娣,你打算咋办?”
“孙爷爷,”我抓住他枯瘦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您帮我作证!证明这录取通知书是我的!证明去年考上的是我!我要去告他们!”
孙爷爷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峦。
“娃啊,”他慢慢开口,“空口白牙,难啊。你这纸片,能证明啥?撕了,粘过,名字是你的,可……人家盼娣现在风风光光,赵家势大,你爹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