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口站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贴在额前,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像烧红的烙铁,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灼和惊骇。我认得他,是跟着姐姐遗体的法医,陈劲。

他根本不管这里是葬礼现场,不管那一束束震惊、愤怒或疑惑的目光。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整个告别厅嘶吼,声音撕裂了哀乐和啜泣:

“别举行仪式了!停止!都停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撞击般的尖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林晚秋!她不是意外猝死!”

他抬起手,指向停在花丛中央、覆着黑布的那具棺椁,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痉挛颤抖:

“她是被人谋杀的!”

“谋杀”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告别厅里压抑的静默。瞬间的窒息后,是轰然炸开的骚动!惊呼、质问、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潮水般涌起。有人猛地站起,有人失手打翻了水杯。我僵在原地,话筒从麻木的手中滑落,“咚”地一声闷响砸在地上,电流的尖锐啸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谋杀?姐姐?

赵明宇脸上的哀戚瞬间冻结,随即碎裂成一种猝不及防的惊愕。他霍然起身,动作幅度大得撞歪了旁边的花篮,声音尖利地压过一片混乱:“胡说!法医!你胡说什么!晚秋明明是过度劳累……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谋杀?不可能!”

苏晴则像受惊的兔子,整个人缩进了椅背里,双手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身体筛糠般抖得停不下来,恐惧几乎要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猛地攫住了我,比深不见底的债务更冰冷、更沉重。姐姐是被……杀死的?是谁?为什么?那个昨晚在我心底盘旋的、向姐姐开口求救的念头,此刻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我没说出口!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混乱中,一个穿着便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陈法医身边。他目光沉静得像深潭,冷静地扫视着全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他拍了拍情绪激动的陈劲的肩膀,然后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带着钢印般的清晰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各位,冷静。我是刑侦支队王振国。”

王警长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前排几个神情各异的关键人物,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肉,直视我心底最深的恐惧。我下意识地避开。

“法医的初步结论,是中毒。”他平静地宣布,每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人心上,“一种需要时间积累才能致命的神经毒素。林女士的杯子上,检测到了残余。这绝非意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赵明宇、苏晴,最后又落回我身上,像是无形的绳索,将我们三个牢牢捆住:“鉴于案情重大,在座诸位,尤其是与林女士关系密切者,请暂时不要离开本市,配合警方调查。” 他微微侧头,早已守在门口和侧门的几个便衣警察无声地移动脚步,封住了所有的出口。告别厅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插翅难逃的牢笼。姐姐的遗像在素白的菊花丛中静静俯视着这片混乱,那凝固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