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侧身躲开,她扑了个空,重重撞在电视柜上,摆放在上面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那是我大学毕业时和她的合照,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骄傲,说女儿是她的骄傲。玄关的穿衣镜映出我们扭曲的脸,她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那是去年为了给堂弟还赌债,她连夜去工地搬砖累出来的。可我心里那点仅剩的怜悯,早就被满地的烟头和碎玻璃扎成了筛子。

“你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你要是敢让你弟赔钱,我就死在你面前!你小时候发高烧,四十度不退,是你叔背着你跑了三公里去医院,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都磨破了!你都忘了吗?”

“那时候他还没把我攒了半年的游戏机拿去换酒喝。” 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那台游戏机是我省了整整半年的早饭钱买的,本来想在生日那天送给爸爸当礼物,结果堂弟来家里玩看到了,哭着闹着非要要。叔叔在一旁敲边鼓:“晴晴懂事,肯定不会跟弟弟抢玩具。” 妈妈二话不说就把游戏机塞给了他,后来我在废品站看到它被拆得七零八落,零件散了一地。“他也没把我给你买的金手镯,转手就送给他女朋友当见面礼。” 去年妈妈六十岁生日,我咬牙买了只金手镯,她当时笑得合不拢嘴,天天戴在手上炫耀。可没过一个月,就被堂弟拿去送给了他新交的女朋友,妈妈还替他辩解:“年轻人谈恋爱嘛,总得有点表示。”

妈妈愣住了,鸡毛掸子 “啪嗒” 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我弯腰捡起车钥匙,鞋底碾过那两张纸币时,听见纸张被压碎的轻响。“从今天起,我的事,不用你管了。”

电梯下降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像倒计时的秒表。手机再次亮起,是小周发来的消息:“晴姐,碎掉的烛台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厂家说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补货。赵总刚才打电话来,说要是耽误了婚礼,就要起诉我们公司,索赔三百万。”

我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没关系,让法务部准备律师函吧。另外,把所有损坏物品的发票和采购记录整理好,我明天去警局做笔录。”

车窗外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我摸出手机给快递站打了个电话:“喂,我上周定的那台按摩椅,麻烦帮我退了吧。对,定金不用退了。”

挂了电话,我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家的方向越来越远。小区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像极了这些年妈妈对我的态度。我突然觉得,这二十多年来,我好像第一次真正看清回家的路 —— 原来那条路早就被她的偏心和纵容堵死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车子刚拐过街角,手机又响了,是叔叔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晴晴啊,你听叔叔说,”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谄媚,“小俊年轻不懂事,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不就是个场地吗?回头叔叔请你吃饭赔罪。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五十万。” 我直接打断他,“明天中午之前,把钱打到我公司账户上。否则,我们法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