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治新策的奏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其引发的波澜远超苏挽挽的想象。
谢砚临再次消失了。案头不再有新的纸条，也没有关于那份奏疏下文的只言片语。只有那本仿佛带着硝烟味的奏疏抄本，安静地躺在那里，提醒着苏挽挽她投下的“概念炸弹”已然引爆。
等待变得焦灼而漫长。苏挽挽几乎能透过这死寂的沉默，感受到另一边朝堂上的剑拔弩张、暗流汹涌。他是在艰难地推行新策？还是陷入了更大的麻烦？每一次“门开”时的空荡，都让她的心往下沉一分。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轻率，后悔那些未经深思熟虑就抛出的现代概念。她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旁观者，而他却要直面最残酷的政治现实。万一……万一因为她的“帮助”而让他万劫不复……
这种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又是一个午夜。
苏挽挽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将钥匙插入锁孔。她已经习惯了失望，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就在钥匙转动，锁舌弹开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从门内汹涌而出，并非气流，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空间扭曲般的剧烈震颤！
嗡——！！！
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黄铜钥匙瞬间变得滚烫，烫得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在她眼前疯狂地扭曲、抖动，门板上的纹路像活过来一样蠕动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门内不再是书房景象，而是一片飞速闪烁、明灭不定的混沌色块，夹杂着令人眩晕的刺眼白光和深不见底的幽暗！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内传来，拉扯着她的衣角，似乎要将她吞噬进去！
苏挽挽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卡在喉咙里，拼命向后挣扎，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根本无法着力。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全身的血液。
就在这时，那剧烈的震颤和嗡鸣声又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吸力消失。
扭曲闪烁的门扉瞬间恢复了原状，沉重、安静、古朴，严丝合缝地关闭着，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只有地上那串还在微微滚烫的黄铜钥匙，和她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脏，证明着刚才那短暂却恐怖的异常真实发生过。
苏挽挽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手脚一片冰凉。
那……那是什么？
门坏了吗？时空通道不稳定了？还是……因为她和他过度干预历史，引发的某种“反噬”？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
她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盯紧那扇恢复平静的门，一个更可怕的想法窜入脑海——刚才的波动如此剧烈，另一边呢？谢砚临那边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也遇到了什么？那本奏疏……
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压倒了对异常的害怕。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捡起那串尚有余温的钥匙，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再次插入锁孔。
她必须确认！确认他是否安全！
钥匙转动。
门，被她猛地推开。
门内，景象依旧。
书案，圈椅，多宝格，油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盏平时总是熄灭的油灯，此刻竟然亮着。
昏黄的光晕下，谢砚临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案前。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色的常服，身形似乎有些紧绷，一只手按在案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听到身后粗暴的推门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他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苏挽挽看到他脸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比那夜月光下还要难看几分。额角甚至带着一层细密的、未曾擦去的冷汗。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敛去的惊悸和……与她如出一辙的骇然。
他也经历了！
他也感受到了刚才那恐怖的时空波动！
“你……”苏挽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哭腔，“你没事吧？刚才……刚才那是……”
谢砚临的目光极其快速地在她全身扫过，确认她似乎并无大碍后，那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波澜，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却依旧有些发紧的平静：
“无妨。”他打断她，语气急促，“方才……地龙似有异动。”
地龙异动？地震？
苏挽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他对此番异常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他在安抚她，也在安抚自己。
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那绝非寻常地震能带来的惊骇。
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那扇刚刚经历了诡异波动的门扉上，眸色深沉得可怕，里面翻涌着和苏挽挽同样的惊疑与……深深的忌惮。
这一次，无需言语，他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这扇连接两个时空的门，并非温顺的通道。
它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甚至可能充满危险的……裂隙。
而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似乎正在让这条裂隙，变得越发躁动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