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忌一直等到小溪边的动物们都跑了个干净,才敢在岩石下面冒头。
他担心那两头大猫盯上他了,在某个地方猫着。
它们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让他越想后背越凉。
小溪边除了刚刚迅如雷霆般的战斗痕迹,只剩下那三具麂的尸体。
陈无忌盯着麂的尸体看了片刻,铤而走险的迈出了一步。
这两只大猫故意吓他,他拿走两头麂作为精神补偿,这很合理吧?
它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紧张是真的紧张。
但陈无忌现在急需能换铜板的猎物。
这三头麂,此刻在他眼里的诱人程度,不亚于一座金山。
在早死和晚死之间纠结半晌,陈无忌决定搏一搏。
“干了!”
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了个气,陈无忌如利箭一般窜了出去。
一把扛起一只麂,右手又拖了一只,他迅速沿着小溪冲了下去,没敢回头一下。
耳畔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狂风袭来,那两只大猫好像并没有埋伏。
陈无忌一口气跑到了他之前摸螃蟹的水塘边,这才敢上气不接下气。
他好像侥幸成功了。
这一顿狂奔,让他的胸膛里好像塞进去了七八块的烙铁,喘口气就扯得生疼。
歇了一会儿,又灌了几口清澈的溪水,这股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体力也有所恢复。
将那两头麂找了个石缝藏了进去,外面又用草遮了遮,陈无忌迅速把之前布置的陷阱检查了一遍。
有两处被触发了,一处石板下面砸死了一只老鼠,一处挂住了一只黄鼠狼。
陈无忌看着直呼晦气。
辛辛苦苦布置半晌,竟然就换回来这俩玩意?
简直跟故意恶心他似的。
这头黄鼠狼应该是他布置陷阱后没多久就跑过来的,已经给勒死了。
陈无忌将黄鼠狼取了下来,拿老鼠肉又重新布置了陷阱。
黄鼠狼能不能吃他不知道,但这皮子应该值点儿钱,还是得带着。
收拾好猎物这只唯一的陷阱猎物回到水塘边,陈无忌把娃娃鱼给剁了,忍痛留下了辨识度最高的鱼头,明日继续当诱饵,剩下的鱼肉切割好后,拿芭蕉叶包了,用草绳一捆和螃蟹装在了一起。
没有鱼头,嫂子应该认不出来这是娃娃鱼,大概就可以放心吃了。
今日他亲手打到的猎物中,也就这条娃娃鱼最可观,营养也最好了。
不吃简直暴殄天物。
只是早上被袁老二几个搅和了一场,他忘记把昨日打到的那条娃娃鱼带上山了。
处理一下,那条鱼也能美美的吃一顿。
现在这会儿怕是早就被嫂子找地方给安葬了。
有些可惜。
扛起两头麂,陈无忌左手黄鼠狼,右手螃蟹等山珍像是螃蟹一般艰难的挪下了山。
这两头麂挺重的,百十斤绰绰有余,最主要的是这俩玩意放在一起不好扛,身体稍微偏移一下,就会滑下来,搞得陈无忌不得不小心翼翼,时不时调整一下。
但就算是再难,他也得安然无恙的扛回去。
他今天可是真正的虎口夺食,非常的来之不易。
慢悠悠的挪了将近两个时辰,陈无忌终于下山了。
地里做活的村民看到陈家的大傻子扛着这么多的猎物下山,纷纷大声吆喝着凑了上来。
可待到看清楚陈无忌身上背的猎物,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陈无忌刚刚还有些担心这帮人趁火打劫,可他们下一刻的举动把他搞了一脑袋的雾水。
几个意思?
我身后跟东西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他的影子,只有傍晚极其灿烂的夕阳。
远远的,村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夭寿了,那傻子把山神给打死了。”
“完了,他们家死定了,连山神都敢打,这傻子真是傻得可以。”
“还有黄皮子呢,这种邪物他居然都敢猎杀,等着吧,今天晚上准出事。”
“别说了,快走,快走!那黄皮子记仇的很,别让它把我们也给惦记上。”
……
陈无忌半晌无言。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说的山神应该就是这两头麂了吧?
他就想问一句,这山上还有什么能吃的?
螃蟹是驱邪之物,娃娃鱼是邪祟化身,麂是山神。
至于黄鼠狼,它应该是唯一一个不无辜的。
九成九不能吃,只能卖皮毛。
不过听村民的意思,这东西好像也沾点儿邪气。
或许比娃娃鱼还邪。
真是见了鬼了,他们怎么就那么多的讲究?
照这说法,嫂子看到麂,怕是又不敢吃了。
陈无忌有些心累,西山村的百姓挨饿是有道理的。
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之心太强烈了,强的可怕。
“先回去再说吧,希望城里的人没这么迷信,愿意享用一下山神,买了麂换粮食。”陈无忌心头叹息了一声,大步一迈快速朝家走去。
在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席长衫洗的破破烂烂的本家叔叔陈不仕。
“你回来的早了。”陈不仕往陈无忌肩头的猎物看了一眼,忽然说道。
陈无忌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懵,“叔,怎么了?”
“山神要偷着吃,怎么能明目张胆的扛回来。”陈不仕说道。
陈无忌:……
还有这说法的吗?
“叔,偷着吃和不偷着吃有什么区别?”陈无忌真的挺好奇的。
“偷着吃自己心惊胆战,但肚子饱了,还能换银钱。明目张胆的吃,全村人都心惊胆战,因为担心山神降罪,他们还会怪罪到你头上,同时也眼红你有肉吃,然后找你的麻烦。”陈不仕说道。
“但这是山君送我的!”陈无忌咧嘴一笑,掀起了麂耷拉着的脑袋。
“叔,你看,我可咬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陈不仕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陈无忌的身上,眼神直勾勾的夺人心魄,“脑子清醒了?”
“啊?嗯……稍微有点,可能还是会经常发作。”陈无忌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忘记装傻子了。
在山上为了解闷,他一直自说自话,一时疏忽忘记了伪装。
陈不仕点头,“经常发作好,你现在不但要经常发作,病情可能还要更深一点。两户的赋税,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交还是要交的,但少点儿朝廷也不会怪罪一个傻子的。”
“傻到连一文钱都不知道交的,肯定会是边疆填坑的炮灰。但傻了,却还知道缴纳赋税的,在朝廷眼里就是有用的傻子,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