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得高看徐青君一眼。
徐家幼女被休一事,早就传遍了京城,不是没人议论唏嘘的。
当年那么风光的才女,现如今也被夫君磋磨成这个样子,甚至还不如个妾室,成婚三年,竟也没有半点夫妻情分。
可是今日一见,徐青君非但没有如众人猜测的那般狼狈不堪,反而越发光彩照人。
看着她窈窕的身段,高洁的气质,裙边的花影衬托得整个人仿佛月宫仙女。
哪有一点弃妇的模样?
在场就没有人比她容色更好了。
不仅如此,就连这股文人的傲气都没丢失。
今日让安成郡主准备纸笔,大有当年诗仙让贵妃研墨,力士脱靴之意!
在众人的目光下,安成郡主目光一凝,冷笑着命人去寻纸笔来。
国公夫人哪能真让她们下不来台,早就命人准备好了,还笑着说道:“今日这诗不过凑个热闹,我听闻郡主之女也是文采斐然,若有雅兴,也可以作诗一首。”
瞬间目光都放在了崔婉凝身上。
齐观荷胸中的郁气这才缓缓舒了出来,到底国公夫人算齐家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安成郡主作威作福。
崔婉凝笑容一滞,这边国公夫人却已经命人将书案和纸笔摆好了。
徐青君也开口道:“久闻崔姑娘盛才,不如今日这首诗先由崔姑娘来作。”
安成郡主抿了抿嘴唇,看了女儿一眼,打定主意她若是不想作,自己就带着她走。
崔婉凝看着围观的众人,边上低声细语的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有气定神闲,好像准备看自己好戏的徐青君,气血一冲头,上前一步,低头写了起来。
杨女萝也识得一些字,却不会文章作诗,只能偷偷瞄他人的神色来判断这位崔姑娘写得如何。
安成郡主倒不怎么担忧,自己女儿也是自幼读书作画的,若不是有个徐青君挡路,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肯定是婉凝的。
崔婉凝也确实不露怯,洋洋洒洒作了一首诗。
众人都爱瞧热闹,上前一看。
“携风揽翠踏春来,
惠露轻沾嫩蕊开。
愿汝前路皆坦途,
不教泥滓染尘埃。”
安成郡主嘴边的笑容放大,头也略微扬了起来,得意地看向徐青君和齐观荷。
国公夫人也碍于场面赞了几句:“崔姑娘果然有才,多谢对小辈的期许。”
杨女萝见众人暗自点头,想来做得应该不错,她略微担忧地望向徐青君。
所有人也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当年的才女现如今是否真的泯然众人。
徐青君却恍若未见,品着这首诗,还好心赞了一句:“崔姑娘的水平更胜从前。”
崔婉凝却总觉得她在嘲讽自己,之前比不过,现在也比不过似的,她挑了挑眉,指了下书案:“那接下来就请青君姐姐赐教了,还望姐姐好好发挥,千万不要损了自己的名声,贻笑大方。”
赵慵春烈性子,冷笑连连:“崔姑娘别说大话,谁损名声还未知。”
安成郡主眯了眯眼睛,面色不虞:“赵二姑娘还未出阁,这嘴巴倒比寻常妇人还快些!”
赵慵春还欲再说,却被徐青君轻轻拉了一下。
赵二到底还未出阁,还需顾及着名声,和郡主如此争锋,也没好处。
徐青君并不想牵连她,郡主等人都是奔着自己来的,那自己一人应对足以。
思及于此,她缓缓上前,看着崔婉凝笑着说:“崔姑娘此诗做得极好,赠给国公之孙已是上上佳作,我就不献丑了。”
看到徐青君好像怕了,崔婉凝更是步步紧逼,冷嘲热讽:“怎么,徐青君,你这是认输了?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腹内草莽而已。”
众人大失所望,都以为徐青君怕是不成气候了。
谁知,她径直走向书案,拿起笔,竟开始写字!
端看她拿笔沉稳,目光中隐藏机锋,明明看上去清冷谦逊,可是一旦拿起笔,那就是锋芒毕露!
就连字也是笔走龙蛇的草书!
和方才崔婉凝写的清丽的簪花小楷不同,这字在宣纸上仿佛要冲上云霄,龙腾万里似的!
不到数息的时间,她就挥毫完毕。
毫无犹豫,一气呵成!
徐青君放下笔,转过身来,朝着崔婉凝微微一笑:“崔姑娘,这是赠你的。”
众人忙上前去看。
“饰智矜能假面呈,暗生妒火弄机衡。
嫉花偏折最芬芳,噬蕙甘为鸩毒行。
燕雀安知鸿鹄志,蚍蜉徒撼泰山名。
何不自修兰蕙质,免教尘俗笑营营。”
不少人面色大骇!
好骂!
崔婉凝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胸中怒火熊熊,快要将自己燃烧殆尽了!
安成郡主也是面色大变,几欲翻脸!
旁观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不少话语都飘进了她们的耳朵。
“啊!疏棠居士果然笔力老辣!”
“讽刺时事,讽刺人,徐青君果然在行!当年的咏春赋也是如此,我还记得那一句:状若蛙披玄甲,踞高堂而鼓噪;譬犹雉着凤翎,候众呼而登场。妙哉妙极!”
而让安成郡主和崔婉凝闷着一口气的是,齐国公夫人面带微笑,吩咐人抄录今日之诗,以作宣扬!
“好!好!好!”
安成郡主怒极反笑,拉着女儿的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