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不像平日出去工作那样一丝不苟,几缕随意地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凌厉,却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场。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文件的上缘,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江宁看不懂的专注。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点低哑。

“嗯。”江宁应了一声,低头换鞋,尽量不去看他。

楚云生合上文件,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江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鞋柜。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很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须后水的冷冽味道。他垂眸看着她,目光从她微乱的发顶,滑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最后落在她沾了点灰尘的帆布鞋上。

“去哪了?”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学校。”江宁的声音有点紧。

“怎么回来的?”

“公交。”

楚云生沉默了几秒。他的视线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江宁几乎喘不过气。她垂着眼,盯着他家居服柔软的棉质纹理。

“下次让司机送。”他最终说,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餐厅的方向。“吃饭。”

晚餐依旧只有他们两人。长长的餐桌,楚云生坐在主位,江宁坐在离他最远的另一端。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来,分量不多,摆盘讲究。

两人沉默地吃着,只有刀叉偶尔碰触盘子的轻响。楚云生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端着酒杯,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或者,落在江宁低垂的侧脸上。

江宁吃得很快,只想快点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放下刀叉,餐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楚先生。”

楚云生收回目光,看向她。“上去吧。”

江宁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离开餐厅。她快步走上楼梯,回到客房,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某种固定的模式。江宁白天去学校上课、练功,傍晚坐公交回来。

无论她回来得早或晚,楚云生似乎总在客厅的那个位置。有时在看文件,有时只是端着一杯酒,看着窗外。每一次,她推门进来,他都会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然后,他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向她。有时只是走近几步,目光沉沉地看她几眼,问一句“今天怎么样”,或者“累不累”。

有时会让她陪他坐一会儿,在巨大的客厅里,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各自占据沙发的一端,沉默像一层厚厚的膜。江宁如坐针毡,他却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

他送过她东西。一次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钻石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

江宁只看了一眼,就合上盖子,轻轻推了回去。“谢谢楚先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楚云生当时正端着酒杯,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没说什么,只是示意陈伯把盒子收走。后来,他不再送珠宝。

餐桌上偶尔会多出一份她前一天多夹了几筷子的点心。或者,她练功回来,发现客房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管新的、进口的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