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沈妙坤下意识反驳,但很快想到这声音有点耳熟,意识到什么,飞快调整姿势行礼:“奴婢见过陛下,奴婢不知陛下在此处,惊扰了陛下。”
永熙帝看一眼水面:“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朕胡说八道?你没杀人?”
就她那力气,估计对方脑袋都被砸扁了。想到这,喊了名唤十一的小太监下去把人捞上来。
遇到皇帝本该惧怕。但沈妙坤刚刀了人,精神不稳定,就又癫狂又怂唧唧:
“是他要杀奴婢,奴婢只是把他扔下水打了几下,可能还没死,没死不算杀人,顶多、顶多算杀人未遂。而且奴婢只说了胡说,没提八道,您自己补上的。”
后面这句说的可小声了。
永熙帝:“………”
“放肆!”说着横一眼身侧的御前总管,要你何用?居然还要朕自己找威严。
御前总管曹德顺接到陛下的眼神,一个激灵后跪地:“陛下恕罪,老奴错了,老奴一定改。”
都是这丫头不好,说话太吓人,吓到他愣住了。
下次他一定聚精会神,争取用飞的速度把陛下的颜面捡起来。
永熙帝这一喝斥,沈妙坤又悲从心来,她从家里逃出来,又进到皇宫,就是为了活命。
可怎么到哪里活着都那么难。本来她摆脱掉会喜后,是想去冷宫求助淑妃娘娘,哦,就那位穿越女的。三个月前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又恢复了妃位,现在是赵妃,还住在冷宫。
满宫上下,能快速见到的只有赵妃。赵妃会进冷宫是贵妃做的,她还知道贵妃其他事,赵妃又爱管闲事,有九成可能会救她。
谁知先遇上了皇上。贵妃育有皇子,她们才是一家子。皇上要是知道她扔下水的是贵妃宫里的人——完啦!
呜呜。
呜呜。
……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永熙帝:“……”见她哭的上气接不来下气的,叹气:“你这小宫女,哪个宫的?你冲撞了朕,朕尚未责怪你,也没问你为何与人争执,你倒是先哭上了?”
沈妙坤心想,反正活的希望渺茫,就不吐不快了:
“呜呜……奴婢是长乐宫的。奴婢忍不住不哭,实在太太太难了,活着太难了。我大哥要把我送给官老爷做小妾。那官老爷都五十了,明明是个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还说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死不要脸的还爱打人,半年就打死了三个小妾。
奴婢不想死,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家里逃出来跑去选宫女谋生路。进了宫,结果还没活到一年,贵妃娘娘又要杀奴婢。奴婢好不容易把人扔湖里去,捡回一条命,又被陛下撞上了。做狗都没我这么惨的吧?奴婢还不如做狗呢,呜呜~~”
永熙帝:“……”听着确实惨,心也软了几分:“胡言乱语,哪有人想做狗的?”
“陛下养的白毛狗子过的都比奴婢过的好。”
白毛狗子可是全书唯一活到最后的。
想到这,仰头哭唧唧的问一句:“陛下,您还缺狗吗?”
她就想活到最后。
这一仰头,尽管夜色朦胧,宫灯下的光也不甚明亮,永熙帝还是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顶着西瓜壳都遮不住美貌的宫女吗?
永熙帝哭笑不得:“荒谬,做狗再好也不如做人。好端端的贵妃为何要杀你?”
提起这个,沈妙坤飞快的觑了他一眼。永熙帝似乎在那双清澈潋滟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到了埋怨。
果然——
“还不是因为前几日奴婢给皇上奉茶的事。素日里给皇上奉茶的都是喜鹊姐姐,前两日陛下去的时候,她贪吃吃坏了肚子,才让奴婢给皇上奉茶。茶水溅了出来后,娘娘以为奴婢要勾引陛下。”
可能还不止这一件事,单就这一件事,弄死她就行了,干嘛又是让她去教坊司又是做宫灯,那得多大仇。但她明明没有得罪秦贵妃。
永熙帝还记得这事。
贵妃宫里能出现在他面前伺候的宫人,全都长一个样,平平无奇。
突然冒出一个漂亮宫女给他奉茶,这就不寻常。他还以为是贵妃要送新人给他呢,直到贵妃说要把人打发去教坊司,他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哦?倒是朕连累了你。”
沈妙坤暗想,可不就是你连累我么!要不是你手伸那么长摸到了我的手,茶水怎么会溅出来?你们一家子发癫,尽是害我们这些宫人。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人:
“陛下您干嘛不好好接茶?贵妃娘娘心生不满为何不找陛下,干嘛为难奴婢啊?都是柿子捡软的捏,都为难奴婢一个小宫女,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真心累,她才想要雄起,结果还没来及雄,就要死了。
听到她的质问,曹德顺心都快跳出来了。觉得自己此处该喊大胆,但偷看一眼陛下,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而且——
“越说越不像话。朕虽连累了你,可也没让你去教坊司。” 永熙帝竟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朕既能保你一次,就能一直保着你。你的命,朕留了。”
沈妙坤!!
惊喜来的太突然。
“果、果真?”
永熙帝点点头,眼神示意她,还不起来?
沈妙坤破涕而笑,伸出手放到永熙帝的手中:“陛下,您真是个大好人,待奴婢攒到银子,一定给您塑金身。”
永熙帝莞尔,生平第一次有人敢给他画饼。这张饼,他定要时不时的催一催。
沈妙坤借着永熙帝的力气站起身,就是跪坐久了,起来的时候脚一软,跌入了永熙帝的怀中,还不巧撞到了皇帝的下巴。
“哎呦,你吃牛长大的?力道这般重。”
“那没有,奴婢是吃奶长大的。”
永熙帝再次笑了。
“你——”
真是鲜活有趣儿。
沈妙坤也不知道他笑个什么劲。笑的还怪好看。
“陛下,您想说什么?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御医啊?”
“朕又不是纸糊的,动辄叫御医。”
那就好。不然我又得死。
沈妙坤想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抽,嗯?皇帝的另一只手搁在她腰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永熙帝的眼睛,您要这样,我可就不担虚名了,我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