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尹瑜篇

我的家住在高板桥,一个京杭大运河边的待拆迁的自建房小区。

1998 年的特大洪水暴发后,运河的水位远远超过了水位线,高板桥被运河溢出的大水淹了一个月,家家户户一楼的水位都几乎到了大腿,给所有人的生活起居都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河边的龙王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洪水冲跑的。

当时大家都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后洪水退去,村中老人终于能够出门了,想起来去祭拜,才发现龙王庙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村里老人急得团团转,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河边的龙王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孤零零地沿河而建,虽然只有破旧的一间小屋子,里面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野生」龙王,但这么多年,香火一直没有断过,村里老老小小都会定期去祭拜,他也一直保佑着整个村福泰安康。这次一整个庙都消失不见,对于整个村来说,是极其不好的寓意。

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我的奶奶招娣也是其中最心急如焚的人之一了,作为常年被头风病困扰的她,是最虔诚的香客。

「龙王托梦给我,要大家集资重建龙王庙。」招娣一语既出,获得了众多老人的一致支持。

重建庙可太容易了,老人年轻时本来就都是搭建房屋的高手,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龙王庙。庙中龙王也是大家各自出点钱就能请过来的。

但是开光仪式……却让众人发了愁。

根据传统习俗,在龙王庙建成之后,需要请道士进行诵经和开光仪式,以确保龙王的神圣地位和庙宇的灵验。

而这次,也并非是普通的开光仪式,是原先龙王庙被冲毁后重建的开光仪式,为了怕龙王感到香客招待不周或者不够虔诚,需要一个纯洁干净的年轻女子在龙王庙守夜一晚,以保障香火不断。

我就是在此刻被自家老奶推进坑里的。

「我孙女可以!」奶奶招娣第一时间就主动给我报名了。

其他老人自然立刻就捧着她,明面上说着,是啊是呀,也就小瑜看着靠谱,能成事,实则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哪个小辈上赶着愿意干这吓人的差使呢?

我当然也是一万个不愿意,我也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我不去。」尹瑜拒绝得斩钉截铁。

「不去也得去!」奶奶招娣更是坚决,话都对外说出去了,要是搞不定个小丫头片子,自己的老脸还往哪里放!

晚上六点十八分,夕阳西下,运河边的阵阵河风吹得人舒服极了,河边的龙王庙此刻却是热闹非凡,被围得水泄不通,在几个老道士吹吹打打、叽里咕噜念了一长串经文,又烧了银元宝、点了红蜡烛以后,我被奶奶提溜着耳朵,一脚踹进了龙王庙,并责令不到明天天亮不许出来,否则有我好看的。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把门落了锁。

这下好了,就连我想半夜逃出去的希望也落了空。

新造的龙王庙依旧很小,仅容得下一个人,甚至都无法在里面站直,我只能跪在软绵绵的垫子上,龙王像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对着我,我也盯着它,大眼瞪小眼。

夜色渐暗,我的周围慢慢只剩下间歇不断的蝉鸣和运河水流动的声音,面前的烛火和香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显得寂静又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