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比夜色还要冷。
“记住这张脸，”她说，“记住，是你爸爸，毁了他，也毁了我。”
“是你爸爸的债，你要用一辈子来还。”
2
罚跪的第二天，我的膝盖结了痂，走路一瘸一拐。
妈妈像是忘了昨天的事，对我视而不见，这个家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保姆李阿姨偷偷给我上药的时候，小声告诉我：
“念念，别怪你妈妈，她心里苦。过两天就是她生日了，你哄哄她，说不定她就开心了。”
生日？
我记得李阿姨说过，过生日的人，会收到礼物，会变得很开心。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偷偷发了芽。
我找出了我的蜡笔，那是我唯一的一盒玩具。
爸爸给我买了很多漂亮的公主娃娃，但妈妈不许我玩，
她说：“陆言没有女儿，他的忌日，家里不许出现这些东西。”
于是，我的玩具就只有这盒二十四色的蜡笔。
我趴在房间的地毯上，用一张最大的白纸，小心翼翼地画画。
我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底下是绿色的草地。
草地上站着三个人。
我给爸爸画了很高很高的个子，让他牵着我的左手。
我给自己画了一条漂亮的公主裙，右手牵着妈妈。
画里的妈妈，我特意给她涂上了最好看的红色裙子，嘴角是向上弯的，在笑。
我画得很慢，也很用力，画完的时候，握着蜡笔的手指都酸了。
但我看着画上紧紧牵在一起的三个人，心里甜丝丝的。
妈妈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生日那天，爸爸出差了，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我抱着卷好的画，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紧张地走到她面前。
“妈妈，”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生日快乐。”
她正坐在窗边看书，听到我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把画递过去，鼓起勇气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放下书，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画卷上，眉头微微皱起。
我赶紧把画展开，献宝一样举到她面前，指着画上的人，小声介绍：
“这是爸爸，这是我，这是妈妈……我们在笑。”
我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夸奖，哪怕只是一个微笑也好。
可她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刚刚还残留着看书时的平静，此刻却瞬间凝结成了冰。
“谁让你画的？”她的声音冷得吓人。
我愣住了，抓着画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我……”
“我们？”她忽然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顾念，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家人，早就死了。”
她站起身，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那张画。
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嘶啦一声脆响。
我最珍视的画，被她从中间撕开，毫不犹豫。
“嘶啦！嘶啦！”
她当着我的面，把那张画撕成了无数片，纷纷扬扬地扔在空中。
碎纸片像冬天的雪花，冰冷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画的太阳碎了，草地碎了，爸爸和我也碎了。
那个笑着的，穿着红裙子的妈妈，更是被撕得粉身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