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又重复着他的表演:“妈,没那么咸吧,我觉得正好。”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用夸张的咀嚼声证明着自己的判断。
“你懂什么!病都是吃出来的!”张爱莲的怒火无处发泄,最终还是像定向爆破般,精准地对准了我,“林舒,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进医院?这样就没人碍你的眼了?”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锥子,在我耳膜里反复搅动。五年来,类似的语言凌迟,已是家常便饭。
我终于抬起头,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陌生而滑稽。我平静地说:“妈,汤快凉了,我给您盛一碗。”
我的平静,如同火上浇油。她猛地一推面前的汤碗,滚烫的汤汁飞溅而出,在我手背上烙下一个火辣的印记。
“吃!吃!就知道吃!我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才摊上你这么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整天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不会下蛋的母鸡”——这是她的王牌,是她所有羞辱的总结陈词。
我能感觉到陈俊投来的视线,像沾了水的棉花,沉重,却毫无力道。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句熟悉的台词:“妈,您少说两句。林舒,你也别往心里去,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笑。
刀子嘴,怎么会是豆腐心?刀子捅进来,流的永远是血,而不是豆腐。
那晚,陈俊回到卧室,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后。“老婆,别生妈的气了。她就是嘴上厉害。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话,是说给我听的,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麻醉剂。
我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墓碑。
委屈?
不,这不是委屈。这是温水煮青蛙,日复一日,用名为“家庭”的温水,将我的灵魂,煮到麻木,煮到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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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唯一的选择**
周末,我那老实了一辈子的母亲王秀兰,提着一篮子还带着泥土芬芳的青菜和一锅尚有余温的老母鸡汤,出现在门口。她的爱,总是这样质朴,带着土地的笨拙。
“舒啊,你怎么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她心疼地抚摸我的脸颊,粗糙的指腹带着岁月的痕迹。
偏不凑巧,张爱莲正敷着一张惨白的面膜,躺在沙发上。她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声音从面膜下传来,模糊而尖利:“呦,亲家母大驾光临?怎么,怕我们陈家亏待了您女儿,亲自来送断头饭?”
我母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不是,我就是……来看看林舒。”
“看什么看?一个城市住着,搞得跟牛郎织女似的。”张爱莲一把扯下面膜,露出那张保养得宜却沟壑纵横的冷脸,“正好你来了,我得跟你说道说道。你这女儿,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还整天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丧气样子,也不怕败了我家的风水!”
母亲拉住我想要辩解的手,卑微地朝张爱莲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亲家母,是是是,都怪我没教好。林舒这孩子内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您多包涵。”
“包涵?我包涵得还不够吗?要不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我……”
张爱莲的“功劳簿”还未念完,厚重的防盗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