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寓客房的床柔软得让人陷进去,但幕云初几乎一夜无眠。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穿透厚重的遮光帘,房间内是近乎绝对的黑暗,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北冥煜川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记住今晚的感觉。”“这就是我的世界。”

她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恐惧和清醒交织,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她知道,从她说出“留下”两个字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天早上,司机准时在楼下等候。北冥煜川没有出现,仿佛昨夜收留她只是一项处理完毕的程序。幕云初坐进车里,看着那栋冰冷的公寓楼在视野中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紧绷的气。

回到学校,一切如常。但幕云初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她看每一个靠近的同学,每一个陌生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北冥煜川的世界像一层无形的滤网,罩在了她的现实之上。

下午,她收到一条简短的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但口吻她熟悉:【近期减少不必要的校外活动。如需出行,告知司机。】

是北冥煜川的命令。没有多余的字眼,只有绝对的掌控和基于“工具”维护的必要措施。幕云初回复了一个【收到】。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北冥煜川似乎更忙了,找她的次数略有减少,但每次“任务”的难度和强度却在升级。他开始让她接触一些更核心的边缘事务,比如初步筛选并购项目的法律风险,或者分析竞争对手的财报疑点。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超高强度的在职博士课程,导师冷酷无情,但教学资源顶级。

她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差错。她知道,这是她在这個冰冷世界里安身立命的唯一资本。

偶尔,在极度疲惫的深夜,她会想起那天晚上他如同鬼魅般出现、瞬间解决危险的身影。那不是出于保护,而是出于掌控。但那种绝对的力量和效率,依旧在她心底刻下了一道复杂的印痕——恐惧,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不,更像是对强大力量的本能趋附。

这天,北冥煜川带她参加一个规格极高的慈善晚宴。与会者非富即贵,觥筹交错间皆是虚与委蛇和资源交换。幕云初穿着他让人准备的银色长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扮演着沉默而得体的“花瓶”角色,耳朵却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宴席过半,北冥煜川被几位政商界大佬围住交谈。幕云初得以暂时喘息,端着一杯果汁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角落。

刚站定没多久,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位小姐,看着有些面生啊。”

幕云初转过身。一位穿着中式褂子、精神矍铄、目光锐利的老者正打量着她。他身边跟着一位低调的助理。老者气质不凡,虽笑容温和,但久居上位的威压无形流露。

“老先生您好。”幕云初礼貌地点头微笑,心下却迅速警惕起来。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且让她感到压力的老者,绝非寻常人物。

“我是煜川的世伯,姓秦。”老者笑眯眯地自报家门,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过,“以前没见过煜川身边带女伴,更别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助理了。小姐怎么称呼?”

“姓幕。”幕云初保持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只是临时帮忙处理一些琐事。”

“幕小姐。”秦老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能让煜川那小子带在身边‘处理琐事’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看来幕小姐必定有过人之处。”

他话里有话,带着试探。幕云初正斟酌如何回应,北冥煜川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秦老。”

幕云初微微侧身,看到北冥煜川不知何时已摆脱了那些人,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淡漠,但幕云初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气压比刚才更低了一些。他对秦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即目光落在幕云初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逐意味:“去帮我取杯水。”

“是。”幕云初如蒙大赦,立刻低头应道,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一道锐利探究,一道冰冷警告——同时落在她的背上。

她取完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故意在餐饮区磨蹭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北冥煜川和秦老结束了短暂而气氛微妙的交谈,各自离开,她才慢慢走回去。

晚宴结束后,回程的车里,北冥煜川一直闭目养神,没有说话。幕云初也不敢打扰。

直到车子快到学校,他才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以后离秦家的人远一点。”

幕云初愣了一下:“刚才那位秦老?”

“嗯。”北冥煜川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寒,“一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他想从你这里套话,或者埋点钉子。”

他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冰冷。这让幕云初意识到,那位秦老的威胁等级,可能比沈聿深之流要高得多。

“我明白了。”幕云初郑重应下。

车子停下。幕云初正准备下车,北冥煜川却再次开口:“等一下。”

她回过头。

北冥煜川从身旁拿出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硬盒,递给她。

“拿着。”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递一份文件,“下次出席正式场合用。”

幕云初迟疑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链子极细,却是质感十足的铂金,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不大却光彩夺目的钻石,款式简约至极,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和锐气,像冰棱折射出的寒光。

这太贵重了。远超之前那枚胸针。

“北冥先生,这……”

“你的形象代表我的脸面。”他打断她,重复了类似的话,但眼神却更加深沉冰冷,“秦家那种老狐狸,眼睛毒得很。普通的配饰,骗不过他们。”

他的理由依旧冰冷功利,无可辩驳。

幕云初看着那条项链,钻石冰冷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明白,这不仅仅是配饰,更像是一种身份的标识,一种他划下的、更清晰的界限——她是他领域内的人,不容他人小觑,也更不容他人觊觎。

“谢谢北冥先生。”她合上盒子,低声说道。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去吧。”

幕云初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下了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那条项链像一块冰,贴在她的手心。

她抬头望向江城沉沉的夜空。看不见的硝烟正在弥漫,而她,已经被彻底绑上了北冥煜川的战车。

她握紧了手中的盒子,指甲掐进掌心。

这条路,她只能继续走下去,变得更强,更冷静,更……像他那样,才能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