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舒妤的父母是她15岁时因飞机失事离开的,尸骨无存,只立了碑。
裴清浔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他们会很欣慰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
“嗯,我也觉得,他们从小就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女孩。”
“是,闻舒妤世界上最棒的小女孩。”
男人认真的声音传入耳朵,闻舒妤不禁扬起嘴角,都二十五了还能被叫小女孩,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裴清浔许久没再听到闻舒妤说话,转头看了眼,发现她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车速降了点,稳稳开在路上。
到墓地后停下车,女人还在睡着,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裴清浔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今日画了淡妆,肌肤冷白,唇粉嘟嘟的,不知涂了什么有些亮。
天晴了,阳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平添几分温柔娴静。
平心而论,裴清浔这些年见过的长得漂亮的女人不少,但她还是耐看得让人惊艳。
身上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柔婉转气质,性格看似安静实则有些俏皮。
想到她方才的话,裴清浔垂眸掩饰眼底的情绪。
那年舒老收到女儿女婿飞机失事尸骨无存的噩耗,悲伤过度进了急救室。
送葬的事情落在15岁的闻舒妤一人身上。
任叔说她在灵堂前一滴泪没落,只是怔怔跪着,双眼无神,不吃不喝。
舒老不在,任谁也劝不动她。
彼时裴清浔在国外留学,赶来参加葬礼时看到的就是死气沉沉的宅子,处处挂着白色。
灵堂中央是她摇摇欲坠的身影,任叔在外面悄悄抹泪。
裴清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去跪在她身旁上完香,想要扶她起来。
她抽回手,脸色煞白,呆呆仰头看他,许久未说过话,嗓音干涩。
“清浔哥哥,人死后真的会去天堂吗?他们还能回来吗?”
闻邵宇和舒纭都是很好的人,裴清浔自出生就被他们关照着,没想到自己17岁出国前夜两人在机场送他竟然是最后一面.......
裴清浔压抑了一路的悲伤在听到她这句话时瞬间瓦解,喉头哽住。
闭眼压住眼角涌上的热意,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他们明年就会回来了,他们还会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再有十个月,你们依旧在同一片天地。”
小姑娘听完倔强的眼睛微红,霎时坐倒在地,颤抖着涌出泪水,哭声撕心裂肺。
任叔再也忍不住,在门外捂着脸痛哭。
裴清浔抱着怀里哭的喘不上气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眼角洇湿。
——
闻舒妤感受到胳膊上一阵凉意,裴清浔轻声唤她:“妤妤,到了。”
睁眼看到他握着自己的胳膊轻晃,他指腹的温度很凉。
见女人醒来,裴清浔下车从后备箱取出白菊。
闻舒妤掀开身上盖着的西装外套整理好挂在驾驶位靠背上下了车。
墓碑上照片里的两人言笑晏晏,笑容鲜活。
女人看着镜头眉眼弯弯,男人垂头目光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神色是说不出的温柔。
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三十八岁。
在墓碑前放下菊花,闻舒妤蹲下身,目光眷恋的看着照片。
启唇道:“爸爸妈妈,妤妤来看你们了。”
闻舒妤小时候觉得自己很幸福,清浔哥哥的爸爸妈妈一直很忙不能陪在他身边,但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常常陪着自己,即使出差也要带着自己。
然而就是那次因她上学,爸爸妈妈留下她上了飞机,却再也没回来。
“外公最近迷上了智能手机,天天嚷嚷着要聊微信,但妈妈你放心,我让任叔严格控制他玩手机的时间。
妈妈,他身体似乎不太好了,常常走不动路,一下雨就腿疼。
任叔也老了,头发全白了,前几年他还动不动就去染黑,现在也不去了。
我还开了一家自己的旗袍设计室,我现在可厉害了,妈妈不是最喜欢穿旗袍吗?我做了好多漂亮的旗袍,有好多人喜欢我的设计。
爸爸妈妈,我要结婚了,和裴清浔......”
闻舒妤蹲下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裴清浔就静静站在一旁听着。
说完她静静蹲了一会儿,山间的风徐徐吹着。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一时腿麻没站稳,裴清浔一把捞住她的腰身,把人紧紧箍在怀里,没有摔下去。
闻舒妤下巴磕在他锁骨处,两人都闷哼一声。
裴清浔顾不上锁骨的疼痛,连忙低头瞧她下巴:“没事吧?磕疼了?”
这一下撞得有些狠了,闻舒妤下巴红了一块,眼角都洇出了泪。
裴清浔伸手给她轻轻揉了揉,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过于亲密的距离。
怀里的女人眯着眼,眼角红红的沁着泪,紧紧咬着下唇忍着疼痛。
裴清浔轻轻揉了揉她的下巴,“别咬嘴唇了。”
疼劲儿过去后闻舒妤才感受到此刻氛围的暧昧。
裴清浔一只大手虚虚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她下巴处轻轻揉着。
看到她睁眼泛红的脸颊时也慢慢觉察,松开手退后一步。
“你先去车上等我吧。”
闻舒妤,你看看人家多自然,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此刻自己脸红成什么样子,暗道自己的不争气。
想他可能有事要说,便先上了车。
翻开车上的镜子,就看到自己白里透粉的脸。
“还好今天粉底液涂的厚,脸红的不明显,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等了半晌,裴清浔也回来了,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方才发生的事。
——
裴清浔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去机场还要一段路程,打算七点就出发,任叔开车送去机场。
临走前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墨绿色小盒子。
“任叔,能麻烦您带我去趟妤妤的院子吗?”
任叔看见他手里的墨绿色盒子,瞳孔放大,惊讶了一瞬,下一秒就满脸笑容。
“好,我带你过去。”
纭阁离裴清浔住的客院不远,穿过一个院子就到了。
纭阁院子四四方方,中心种了一棵银杏树,看上去有些年代,枝叶繁茂。
闻舒妤的卧室就在二楼中间。
任叔领着人上去,叩叩门:“妤妤啊,清浔要走了,有事要跟你说。”
闻舒妤正在看一本收藏的1930年的旗袍布料册,看的正入迷,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被任叔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听是裴清浔要走,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居然已经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