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从那碧潭绕了几圈,才到了一处角门。
角门处守着个圆脸小子,一见了人便抱怨道:“王爷您刚才跑哪去了,小的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聒噪!去寻套干净衣裳,再烧条锦鲤。”
平安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那锦鲤不是只能赏玩吗!怎么能烧着吃。您要是吃坏了肚子,小的可担不起。”
“能不能吃,你问问她。”
赵洵微微颔首,视线扫向自己身后。
平安这才注意到,王爷身上的锦袍裹在另一人身上,那人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瞧着颇有些狼狈。
他顿时眼神灼灼,带了几分打量道:“这位娘子,那锦鲤真能吃吗?”
我又没吃过,我怎么知道。
明欢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尴尬一笑:“你可以先烧一条试试。”
反正这锦鲤又不是河豚,顶多难以下口,还毒不死人。
角门后藏着一方小院,瞧着不大,却别有洞天。
黛青色的瓦当勾勒出檐角的飞翘,门扉半掩处,几簇金银花斜逸而出,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小院里,青石小径将院子一分为二,左侧一方葡萄架,架下石桌石椅泛着温润的光泽。
尚未结果的藤蔓,沿着木架肆意攀爬,嫩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右侧,一泓月牙形的小池嵌于庭院,池边堆叠着形态嶙峋的湖石,几株菖蒲从石缝中探出头来。
明欢收拾妥当从屋里出来,就见这人也换了身衣裳,正懒洋洋的靠坐在石椅上,面前的石桌上还搁着一盘棋。
比起刚才那一身黑衣,这身紫让他周身冷意褪去不少。
衣襟袖口处暗绣着的流云纹,也在日光下隐隐发光,既慵懒又矜贵。
不过这感觉在他转脸看向她时便荡然无存,只有上位者的霸道。
“过来,陪本王下一盘。”这语气完全不容人拒绝。
明欢心中腹诽,面上却低着头恭敬道:“小女子不善棋艺,怕是要扫了王爷的兴。再者小女子带着婢女同来,耽搁了这么久,那婢女怕是着急寻我。”
“无防,自会有人告知。”他话音一落,院墙那有人低低应了声是,然后是一阵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赵洵如墨玉般深沉的眼眸又瞟了明欢一眼,修长手指捻起一枚黑色棋子,“啪”的一声按在棋盘上,俨然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态度。
狗男人!明欢暗骂了一句,悻悻然的坐到他对面。
她可没说假话,自己是真的不会下围棋,天生就没长那根筋。
非要她舍命陪君子,那她就只能煞他的风景。
一枚白棋被明欢毫不犹豫的放在了黑棋旁边。
左一个右一个,连成五个应该不难。
几个来回后,赵洵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瞧这五子连珠你也不擅长,这脑子莫不是拿来做摆设的。”
说着,他随意的落下一子,就将明欢即将连成的五子截断。
明欢杏眼圆睁,棋艺不如人就算了,还被人攻击脑子不够用。
她气得将下一枚棋子重重撂在棋盘上,震得周遭棋子微微弹跳,其中一枚,更是骨碌碌滚了半圈。
面上却委屈道:“”王爷既知我不通棋艺,又何苦强人所难?”
赵洵屈指弹了弹那刚落下的棋子,脸上笑意更深:“不通棋艺却敢来搅局。怎么,派你来的人说我是这种喜好。”
他忽然倾身向前,袖摆扫过棋盘,和明欢几乎脸贴脸。
突来的压迫感,让明欢惊得往后一仰,后脑勺却撞上了石椅靠背,疼得她眼眶瞬间泛红。
赵洵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笑意更甚,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再躲:“躲什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这欲擒故纵的戏码演得不错。
“王爷说笑了。”明欢觉得这距离也太近了些,有些紧张的别开脸,却被他用指腹捏住下巴,强行转回来。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赵洵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眼底的水光,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眼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眼泪汪汪的,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野猫。”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可本王记得,刚才抢鱼时你倒像只小豹子。”
明欢心中顿觉不妙,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禁锢,余光瞥见石桌上凌乱的棋子,突然灵机一动。
她猛地伸手拍向棋盘,黑白棋子顿时如星子迸溅,赵洵下意识偏头避让的瞬间,明欢趁机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
可还没跑出两步,后领就被人揪住。
“想跑?”赵洵的声音裹着笑意,亦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坏了本王的棋局,不该赔点利息?”
他将明欢重重按回石椅,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鼻息相触间,更是让人口干舌燥。
明欢心跳如擂鼓,涨红着脸脱口而出:“我已有夫君,王爷莫要做那登徒子!”
赵洵闻言挑眉,眼底的笑意瞬间凝为寒霜,扣在她肩头的手骤然收紧:“夫君!登徒子!”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指尖却轻轻划过她泛红的耳垂:“哪家的夫君,会让你到慈恩寺来钓鱼?”
赵洵俯身逼近,衣襟垂落如瀑,将她笼在一片带着淡淡冷香的阴影里:“撒谎也该编个像样的理由。”
他忽然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颈侧:“本王喜静,经常会来慈恩寺小住,那碧潭四周更是不许陌生人出入。你倒是好手段,讨好了那小黑团子,闯过了重重禁制。”
不是,你这人怕不是个自恋狂,真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还能不能讲道理。
“我压根就不认识你,那猫儿也是自己跑来,先抢了我的东西……”
明欢涨红着脸,急急出口辩驳,话语却被强迫着中断。
不容反抗的力道,混着陌生却让人心悸的温度直驱而入,瞬间搅得她头昏目眩喘不过气。
一阵风吹过,葡萄架上的藤蔓,似乎也被惊得簌簌作响,几片嫩绿的叶子随风飘落,覆在了下方交缠的发丝上。
“王爷,这鱼闻着还怪香的……”
平安端着盘红烧锦鲤,兴冲冲的走过来,就撞见了这副旖旎场景,惊得他手一抖,险些把盘子摔到地上。
要命了!王爷今儿怎么如此好兴致,竟等不及进屋就……
他慌忙稳住脚步,把盘子护好,想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以免扰了自家主子这突来的兴致。
可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的。
明欢听到动静回过神,又羞又恼,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小院里炸开,赵洵侧脸被打得偏过,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泛红的脸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平安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盘子“哐当”落地,红烧锦鲤的酱汁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