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是语文。
作为全校第一的杨昭并不偏科，语文成绩也很好。
但是他现在很困，救人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此时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全身疲软无比。
没办法，他用力踩那只光脚，让脚底上的小石子，玻璃渣更深的刺入肉里，以痛觉来让自己清醒。
监考老师一直在关注杨昭，此时看到他这样做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吸着鼻子。
这样的学生，说他是差生，谁信呢？
就这样，杨昭一困就猛地一踩，嘴里发出嘶哈嘶哈的痛苦声。
等他做完了语文试卷前面所有题，座位下也多了很多血脚印。
今年的作文题目是“家书”。
杨昭看到这个题目后心里一愣，鼻子一酸。
他救人时被说猥亵没有哭，脚底上扎进了玻璃渣没有哭。
可看到这两个字后，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哭。
家书，他哪有什么家书啊……
这个作文题目，让他迟迟无法提笔。
最后，他在试卷上一笔一画的写道。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家书。”
“有一次在梦里梦见爹娘了，他们倒是对我说了很多话，但是醒来后全忘了，只知道枕巾湿透了……”
最后，他在作文的结尾写道：
“虽然他们不会给我写家书，但他们本身就是一封家书。”
“他们告诉我男儿当自强，告诉我孝悌忠信，告诉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告诉我保家卫国，济世安民……”
“我的家书上，写着六个大字。”
“忠国，孝义，侠烈！”
叮咚~
“所有考生请放笔！”
语文考试结束，杨昭把文具整齐的放进胶皮塑料袋中，一瘸一拐的就要走出考场。
“哎，同学，等等！”
那监考老师看到杨昭就要直接走，连忙叫住了他。
杨昭还以为是自己违反了考场纪律，心里有点紧张。
监考老师拉住杨昭，看着他纯洁无比的眼睛，眼眶又是一红。
“你在这等我一下，一会我送你去医院！”
杨昭张了张嘴。
“我不去医院。”
说着杨昭就要赶紧离开。
去医院还要花钱，他只想回家自己用碘伏消下毒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监考老师死死的拽着他，就是不让他走，最后还把他关在了考场里。
等监考老师送完卷子后，才打开了门。
车已经停在了楼下，监考老师来到杨昭身前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杨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监考老师回头看着杨昭。
“来啊，我背你！”
“这是五楼，你难道还想自己走下去啊？”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你爸妈呢？高考这么大的事也不管！”
监考老师语气中温情带着指责。
杨昭看着面前有些瘦弱的后背，鼻头一酸。
“不用了老师，我可以自己走。”
监考老师皱着眉头，表情变得严厉。
“快上来！”
“你这孩子，这么倔呢！”
杨昭犹豫了一会，趴上了监考老师的后背。
监考老师很瘦小，背着杨昭有些吃力，尤其是下楼的时候。
但是她很稳当，没让杨昭感觉一点晃。
“你怎么这么瘦啊！你多少斤啊？！”
杨昭在监考老师的背上别过头。
“一百多斤。”
监考老师托着杨昭屁股的手松了一下。
她赶紧又把背上的杨昭颠了颠。
“一百斤？你一米八你才一百斤？”
“我要是你班主任我早把你父母叫过来了！”
“高考这么大事也不管，把孩子养成这样，真不负责任！”
杨昭没有说话，只感觉鼻头很酸。
把杨昭小心放在车里的后排，监考老师开着车就往市医院赶。
“老师，你把我送回家就行了！”
杨昭见这是去市医院的路，心里有点着急。
监考老师不听，就是要把杨昭送医院去。
他脚底上已经血肉模糊了，不送医院干嘛？
“真的老师，我没事，你把我送回家就行了！”
杨昭见车已经开到了市医院门口，心里着急。
他没钱来这样的大医院，听说这里看个感冒都要花好几百。
监考老师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杨昭。
“你别说话了，赶紧跟我下车。”
“一会我还要给你父母打电话，问问他们怎么养的孩子！”
杨昭实在拗不过，被监考老师直接背到了医院里。
普通外科。
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戴着口罩，拿着镊子小心的取出刺入杨昭脚底板的石子和玻璃渣。
“怎么搞的？为什么不穿鞋还在马路上跑？”
医生拿镊子夹出了杨昭脚底全部的石子和玻璃渣，杨昭全程都没喊疼，面色很平静。
后面消毒的时候，医生本以为杨昭至少会咬咬牙，却没想到他依然脸皮都没动一下。
医生不由得看了杨昭一眼，要是别的这般岁数的小孩，早就在那哭爹喊娘的叫了。
这孩子，真有毅力，就是不知道他父母怎么当的，让自己孩子弄成这样。
女医生看向在一边陪同的监考老师。
“你是他妈吧？孩子弄成这样了才送医院？”
“就算鞋丢了路边买一双也花不了几个钱啊？”
监考老师拿出手机。
“我不是他妈，我是他……额，高考时候的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把手机拿给杨昭。
“给你妈打电话，让他现在来接你，我看看她到底是怎么管的孩子！”
杨昭没接过电话，深深的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怕我训你妈？”
杨昭咬着嘴唇。
“我没妈。”
整个科室安静了，监控老师举到杨昭面前的手机停在了半空中。
医生拿剪子剪绷带的手也顿了一下。
她们都有孩子，听到杨昭这句我没妈，心里瞬间融化了，眼眶都泛红。
监考老师不知道说什么，拿着手机的手抽回来也不是，送过去也不是。
“你爸呢？”
杨昭别过头去。
“也没爸。”
轰！
监考老师心中巨震。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杨昭执意要回家自己处理，他是怕看病钱太多了负担不起啊！
此时她只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医生也双眼泛红，细心的为杨昭缠好绷带。
“好了，去缴费吧。”
监考老师连忙拿起钱包往大厅走去。
“同学你是叫杨昭是吧，我去缴费。”
她留意过杨昭的试卷，卷子整洁，字迹优美，名字自然也记了下来。
杨昭点了点头。
“杨昭，杨家将的杨，天日昭昭的昭。”
“那个……老师……钱我会给你的！”
咚！
不等监考老师说不用了，医生却猛地站了起来，坐着的椅子直接翻倒在地。
她看着杨昭，眼里泪水夺眶而出。
“你叫杨昭？”
“你母亲……是不是……叫秦斩缨？”
杨昭诧异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医生。
“是……”
医生摘下口罩，捂着嘴抢在监考老师前面冲出门外。
“缨姐的儿子，是缨姐的儿子！！！”
科室内的杨昭只听到她这样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