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绿叶繁茂,栖息在梧桐上的蝉鸣吱吱的叫着盛夏。
考场内,英语考试还剩最后一分钟。
杨昭第三遍整体检查完所有的答案后放下笔,静静等待着高考的结束。
“叮咚~”
“所有考生请交卷!”
电子提示音响起,杨昭放下笔,穿着崭新的白色球鞋站起。
这一刻他思绪万千,他想起了那篇学过的课文——《送东阳马生序》。
其他同学读的时候只是埋怨里面的偏僻字晦涩,而他却读到了心里。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
他读着读着鼻子就是一酸。
寒窗苦读十数载,头悬梁锥刺股,这一刻终于交上了最后一份答卷。
监考老师一张一张的将所有试卷收齐,宣布所有人可以离开考场。
杨峥坐下安静的收拾起文具,周围考生兴高采烈,遐想着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假期,去哪里来一场潇洒的毕业旅行,去吃哪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拍照。
一些胆子大的开始幻想自己在舞池里蹦迪的摇曳身姿,一晚上会有几个人加自己的微信。
与他们不同的是,杨昭想的是趁着接下来的两个月要去哪里打工,挣一些微薄的收入给奶奶改善生活。
随着人流走出考场,此时校园内已经喧闹无比,有人把文具高高的抛到天上,有人勾肩搭背的就要去网吧干个通宵,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杨昭随着人海慢慢走到校门,校门口也被围了水泄不通,家长们早早就在这等候自己家的宝贝。
“乖儿子,考完了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
“儿子上车,你妈在家里做好了饭,都是你喜欢的!”
“来,奶茶早就给你买好了!”
欢呼雀跃的雏鸟争相飞到老鸟怀里,用尽浑身解数撒娇,放肆的提着自己的要求。
“好好好,这就带你去买手机,苹果嘛不就是。”
一些开着好车的家长已经为孩子谋划好了未来。
“儿子跟我去个局,饭店已经订好了,带你认识一些人脉。”
杨昭小心翼翼的游过这片人海,直到游到无人的沙滩心里才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不能回家,他要趁着医院还没下班去医院一趟。
把娘的那些同事给他的钱偷偷还了,他才能心安。
一个声音叫住了杨昭。
“杨昭!”
杨昭诧异的回头,发现竟然是顾晓曼。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杨昭面前,额头上的汗珠有些耀眼。
“杨昭,你走的真快!”
杨昭站定,没想到顾晓曼会找他。
顾晓曼面对杨昭,稍微显得有些局促,她心中有愧。
“那个……那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夕阳洒在杨昭脸上,照的他的脸有些红彤彤的。
“没事。”
杨昭说完这句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爸妈想请你吃个饭。”
杨昭一愣,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去。
“明天没时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杨昭转身赶紧逃离了顾晓曼。
顾晓曼看着杨昭的背影,心里隐约猜到了杨昭的心思,眼眶微红。
他是孤儿,不喜欢这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
还有,他救自己,并不是喜欢自己,也不是图什么,单纯就是他人好。
顾晓曼带着哭腔,对杨昭的背影大声喊。
“杨昭,你是个好人!”
“好人会有好报的!”
杨昭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他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顾晓曼的视线中。
来到医院,杨昭偷偷摸摸的来到芸姨的科室外。
他透过门缝往里偷看了一眼,却发现今天值班医生不是芸姨。
杨昭深吸口气,在下一个看病的人进去前抢先进入科室内。
“王彩凤?”
那个值班医生狐疑的盯着杨昭,系统上显示她下一个患者叫王彩凤。
“你叫王彩凤?”
杨昭有些汗颜,赶紧把书包中放好的信封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我叫杨昭,这是给芸姨的,请您转交给她!”
说完后杨昭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那值班医生满脸莫名其妙,等她拆开信封往里一扫时,心里一惊。
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钞票,估计能有个几万块。
值班医生当即就拿起电话给小芸医生打了过去。
“喂?刚刚有个孩子给我一份信封,说是要给你,我一看里面有几万块!”
电话那边,正在做饭的芸姨一下就哭了。
“你别让他走,你别让他走!”
值班医生赶紧冲了出去,却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
“人已经走了,小芸这是谁啊?”
芸姨流着眼泪坐在沙发上。
“这是我师姐儿子……”
值班医生心里一惊。
“你师姐?秦斩缨?!”
芸医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
做完这一切后,杨昭才回到家中。
看了奶奶,择菜做饭,洗衣拖地,一切都还按照以往的顺序进行,好像高考完在这个高三生心里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奶奶,吃饭了。”
杨昭把两碗炒饼端到奶奶面前,手被烫的通红。
奶奶想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杨昭碗里,却被杨昭抱着碗赶紧躲开。
“你这孩子……”
杨昭闷着头吃饭,突然小声问道:
“奶奶你怎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啊?”
奶奶脸上的皱纹笑的堆到了一起,给杨昭竖了一个大拇哥。
“我孙子不用问,那自然是一等一的!”
杨昭嘿嘿的笑了一下。
“奶奶,我明天白天也不在家。”
奶奶看着藏在自己碗底的几块肉,皱纹里夹着心酸。
“歇一歇吧……”
杨昭别过头。
“我就是去歇一歇啊,我跟同学约好了去玩呢!”
奶奶哪里会不知道杨昭的心思。
只恨自己老了,没用了,不能为这个好孩子做些什么,反而还成了拖累。
这时,有人敲响了杨昭家的房门。
来人是学校新上任的教导主任。
他怀里揣着厚厚几个信封。
“杨昭同学,这是烈士遗孤的专项抚恤金,国家对英雄子女的教育补助,贫困生补贴。”
请教导主任进屋坐下,杨昭为他端了杯水。
教导主任看到屋里缺腿的方桌用瓦片垫着,水泥地被拖得泛白。
他清了清嗓子。
“赵道然被火速开除后纪检的同志介入,查到他这么多年来徇私枉法,利用公款攀附权贵,涉案数额很大,性质很恶劣,正在立案审判。”
“估计没个十年八年的出不来。”
“校长也被撤销了职务和党内职务,纪检的同志正在对其审讯,渎职肯定是跑不了,仕途算是到头了,后面估计还会有更严重的惩罚。”
“如果再翻出来他之前再干过什么腌臜勾当,那三五年的牢狱生活是板上钉钉的事。”
“潘吾义也被治安管理局的人带走问话。”
说到这,这个教导主任眼神躲闪了一下。
“之后因为他要高考,就先把他放了出来,说是高考完再审。”
杨昭点了点头,想起了那天那个在食堂怒吼的国字脸局长。
“你有教育局局长的电话吗?我想给他道声谢。”
教导主任声音有些低沉。
“他已经辞职了,现在已经不是教育局局长了,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杨昭心里咯噔一下,手握成了拳头。
再张开,他手中正费力的攥着螺纹钢,抗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这时已经是几日后了,杨昭找了份工作,来工地干活。
烈日灼心,工地的塔吊下,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年正艰难的扛起一把螺纹钢,步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