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夕阳将校长别墅的巨大玻璃窗映成一片流动的金红,光斑在地面昂贵的大理石上跳跃。整个空间仿佛凝固在一种压抑的宁静之中。陈默站在别墅那扇堪比博物馆藏宝库般厚重的纯铜大门前,影子被夕阳拉得细长,他左手紧紧抓着一个磨损得露出底色的军绿色帆布挎包,那陈旧而强硬的颜色与周围流光溢彩的奢华环境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包带紧绷,显示出他指关节下潜藏的巨大力量。他的视线扫过门前如雕塑般伫立的四名黑衣保镖,他们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西装外套下,但腰侧轻微的隆起泄露了致命武器的存在。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他周身游走,带来无形的重压。他深吸一口气,肺部被那股混合着浓郁花香与顶级皮革味的空气所填满——一种金钱与权力特有的、近乎甜腻的气息,反而加重了他心头沉闷的窒息感。

别墅内部,主客厅恍若一个被精心布置的华丽舞台,足以容纳数百人开宴会的巨大空间此刻却笼罩在近乎凝滞的低压氛围里。十几名身着黑衣的精锐保镖悄无声息地分布在各个角落的阴影之中,他们的存在感如同融入墙体的壁纸花纹,却又像一道道无声的寒流,令空间温度陡降。管家身着剪裁完美的燕尾服,像一具没有呼吸的完美人体模型,双手交叠于身前,立在侧旁,脸上刻着标准的、毫无温度的恭敬。他的视线焦点只有一个方向。

舞台的中心,是那张庞大得惊人的鎏金沙发。萧明玥正慵懒地倚靠在上面,如同休憩的猛兽。午后的香槟杯在她纤长的指间优雅地转动,金黄剔透的液体微微荡漾,折射出细碎的、冰冷的光。她穿着一身象牙白的真丝家居服,柔软的布料贴合着纤秾合度的曲线,看似随意却价值连城。足尖上随意趿拉着一双同色系缎面拖鞋,柔软的流苏扫过她完美无瑕的脚踝。另一只脚则被恭敬地抬起,搁在一位匍匐在地的女仆背上。那名年轻女仆穿着整洁的制服,身体伏低如一张温顺的人形脚凳,额头几乎贴地,屏住呼吸,承受着那看似轻柔却象征无上压迫的重量。

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跪在她腿旁,纤纤玉指正一丝不苟地为她的脚趾涂抹着猩红色的蔻丹。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精确,连指尖与趾尖接触的力道都仿佛经过千百次锤炼。室内除了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与极其轻微的、杯底摩擦皮革的声响,再无半点杂音。空气沉得像铅块。

陈默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层脆弱的宁静。当他踏入这华美囚笼般的客厅时,所有保镖隐在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骤然聚焦在他身上,那沉甸甸的压迫感几乎凝如实质。管家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一秒,随即移向萧明玥。萧明玥连眼帘都未曾掀起,只是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香槟,清冽的液体滑过她形状完美的薄唇。

陈默在距离沙发大约十步的位置停下,脊背挺直,像一柄插入地毯的标枪。帆布挎包被他紧紧攥在胸前,像一个寻求庇护的盾牌。“大小姐。”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干涩。

那跪地的侍女恰好完成最后一根脚趾的涂抹,小心翼翼地收起工具。匍匐的女仆依旧一动不动。萧明玥这才缓缓抬眼,目光从陈默紧握的帆布包移到他清俊却绷紧的脸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东西呢?”她问,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拂过绒面的羽毛。

陈默沉默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个破旧的挎包,里面装的不仅仅是他父亲陈卫国留下的几样旧物,更承载着一个儿子心中沉甸甸的困惑、未解的谜团与难以言说的愤怒。父亲当年是萧家最核心的安保队长之一,却在那场被称为“意外”的权力倾轧中无声无息地消失,萧家对外宣告的只是“因公殉职”。那时,他只有十二岁。父亲的最后一句叮嘱犹在耳边:“小默,记住,萧家深不见底,里面藏着的东西,有时候看得越清楚,死的越快。”这挎包就是父亲离开前夜仓促塞给他的,里面有他常戴的旧表、几张模糊的旧照片、一个记事本……和一把几乎磨平了字迹、但依旧锋利的黄铜钥匙。多年来这些物品如同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关于父亲的死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此刻,要他将这象征性的遗物交给眼前这个掌控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的黑道女王?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陈默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缓慢地迈开脚步,走到沙发前约五步处。他没有看向萧明玥,目光落在脚下昂贵的地毯花纹上,手微微颤抖着,终于将那个磨损起毛的帆布包举起、伸出。包带在他手上留下深深的勒痕。

“都在里面了。”他说,声音艰涩得近乎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摩擦。那钥匙冰冷的触感仿佛隔着粗糙的帆布刺伤了他的掌心。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涂着猩红蔻丹的指尖优雅地挑起挎包的带子,动作轻巧得如同拈花。是萧明玥。她没有看陈默一眼,只随意地将包放在自己身侧空出的真皮座面上,与旁边盛着精致点心的小茶几构成了荒诞的对比。

“好了。”她淡淡道,语气像是随手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随即重新拿起她的香槟杯,视线转向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绚烂燃烧的晚霞。日光在她毫无瑕疵的侧脸上流淌,为她镀上一层耀眼却又冰冷的光晕。对陈默下达的逐客令,轻飘飘得如同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仆人。她似乎连探究这包里装着什么的兴趣都没有,或许在她眼中,一个前安保队长之子的过去,渺小得根本不值一提。父亲那视若珍宝的遗物,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手弃置的垃圾。一股混杂着苦涩、愤怒与无力感的寒意从陈默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陈默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在瞬间变得冰凉。他想质问,想怒吼,想揭开真相。但父亲那句含血的叮嘱“看得越清楚,死的越快”,如钢针扎入脑髓。眼前是两排冰冷肃杀的保镖,那鎏金沙发上的少女,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消失在阳光之下,如同抹去一粒尘埃。喉咙被无形的钳子狠狠扼住,他最后只听见自己牙齿用力咬合发出的、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咯咯”声。他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冰冷的刀刃切割着肺腑,然后,几乎是凭借着刻入骨髓的意志力,猛地转身。每一个脚步都沉重无比,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却近乎无声。他向那扇象征解脱亦或是彻底沦陷的沉重铜门走去,脊背挺得异常僵直,唯有紧握的双拳和衬衫下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线条,无声地诉说着岩浆般汹涌的、却只能深埋的恨意与决绝。铜门在他身后无声地阖上,隔绝了那片奢华囚笼,也隔绝了他生命轨迹中一道深刻而血腥的印记。

几乎就在铜门关闭的同一刹那,大厅角落一道紧闭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管家垂手躬身,一名身穿考究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步伐沉稳有力,像一柄出鞘的利刃。他是林峰,萧家背后庞大帝国运转中最核心的齿轮之一,是萧明玥真正的心腹和“清道夫”。他曾是陈卫国最信任的副手和兄弟。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巨大的沙发,从萧明玥身侧拿起那个帆布挎包。动作小心而谨慎,如同捧起一件易碎的珍品,又像面对一份危险的证物。

“大小姐,这是陈卫国的?”林峰的声音低沉平缓,眼神锐利地扫过挎包的每一寸陈旧布料。

萧明玥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瞥了一眼林峰手中的东西,随意地点点头,仿佛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小默那孩子刚才送来的。我看了一眼,没兴趣。你要就拿去吧。”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冷酷,“说起来,当年让他死得像个‘意外’,也算是对得起他跟着老头子那点苦劳了吧?”

林峰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一刹那极其短暂的僵硬,随即恢复如常,更深地低下头。“您说的是。”他的指腹在那粗糙的帆布上用力地摩挲着,指尖感受着下面坚硬的棱角轮廓——钥匙的形状清晰可辨。“不过……”他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缓,“陈默现在长大了,看起来…心思并不简单。我担心他知道了些什么,会是个麻烦。”

萧明玥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看着香槟细密的气泡贴着杯壁快速上升、破裂,折射出迷离的光彩。“麻烦?”她嗤笑一声,清冷的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俯视尘埃的睥睨,“一只扑向火光的飞蛾,能掀起多大风浪?他愿意查,就让他查。正好看看,他这只新扑进来的蛾子,会带出多少藏在角落里的、见不得光的旧尘。”她红唇勾起一抹残酷而美的弧度,像淬毒的玫瑰花瓣,“盯紧点,如果他真的碍了我的眼……”她没说下去,只是优雅地做了个拂去微尘的手势。

“……属下明白。”林峰将头埋得更低,眼中却飞快掠过一抹深沉凝重的阴影。他不再多言,只是更紧地攥紧了那个军绿色的挎包,指骨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随后恭敬地、几乎是无声地退出了这辉煌压抑的大厅。

别墅的另一端,专为萧明玥核心随行人员配备的起居套房的奢华盥洗室内,水声哗哗。莫小北站在巨大的镜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搓洗自己的双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白皙的手背,皮肤因揉搓而泛红。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不久前礼堂里的那惊悚一幕:枪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飞溅的大理石碎屑,教授瞬间褪尽血色的脸,那双透过歪斜镜片透露出的、彻底凝固的惊恐绝望的双眼。还有陈默——那个被当众点名的、萧明玥口中“前安保队长之子”陈默,在命令落下时,他那扶住椅背、骨节因用力而惨白、压抑不住地微微颤抖的手。

那个颤抖的细节像针一样,精准地刺破了莫小北内心最后一丝侥幸的屏障。这里不是象牙塔,是狩猎场!而她是被强行按在猎人脚边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那个看似高贵美丽的人,平静眼眸下蕴藏着的是毫无顾忌的、随时可以喷发的毁灭性力量。

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水淹没头顶,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只有麻木的绝望,还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混杂着愤怒与自保本能的激烈火花在心底灼烧。她想到了昨天傍晚在校园边缘的小树林,那个在夜色掩护下匆匆塞给她那个伪装成普通耳钉信号发射器的人,那位被无声开除的前任文学院副院长——陈教授。他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深刻的忧虑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决。“小北,拿着这个,在最关键的时刻启动它!这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他的声音沙哑急促,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

这枚小小的耳钉此刻正严密地贴合在她左侧耳垂上,外面覆盖着一层用于伪装的肌肤色仿真硅胶,如同她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的布料一样紧贴着她的皮肤。冰凉的物质却带来滚烫的、带有犯罪感的力量。

她猛地关掉水流龙头,盥洗室内瞬间只剩她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看着镜子里女孩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深处有火焰在燃烧的眼睛,莫小北用力地闭了闭眼。不行!绝对不能在萧明玥眼皮底下使用这个!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不是摆设,那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更是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监控手段!启动信号等同于点燃了自己头顶的炸弹引信!

可是……可是……陈默那压抑不住的颤抖,那帆布包,还有林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凝重……这一切都交织在她混乱的思绪里,疯狂地暗示着——山雨欲来!巨大的、足以将所有人都卷入并撕裂的风暴,很可能已经在萧明玥玩味的注视下,以陈默为引线,被悄悄点燃!而她,莫小北,正身不由己地被绑在了这场风暴的边缘!危险迫在眉睫,可她该如何发出警告?又该向谁发出警告?镜子里的女孩眼神渐渐变得幽深而恐惧。她想逃离!逃离这栋奢华的金丝笼,逃离那个掌控生死的美丽魔鬼!

晚餐在一种无形的、却更加窒息的沉寂氛围中进行。并非所有学生都有机会靠近萧明玥,能在别墅西翼这个巨大的、灯火辉煌的私宴厅落座的,只有清北大学的顶层核心校董、最顶尖学科的院长、以及几位极其勉强够资格称之为“友好势力代表”的重量级本地商人。长长的香槟金餐桌尽头,高高在上如同王座的主位上,萧明玥独踞一方。餐点之奢华,食材之稀有考究令人咋舌。来自深海的特制鱼子酱闪烁着黑金的光泽,比白松露更珍稀的意大利阿尔巴顶级白块菌薄片散发着浓烈到令人晕眩的香气,法国空运的鹅肝如同最滑腻的霜淇淋……每一道菜品都像是艺术品,在璀璨的水晶灯光下熠熠生辉。

然而,整个宴会厅的气氛却与之截然相反。精美的瓷器刀叉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此刻都成了惊扰神经的噪音。大部分宾客都低着头,机械地切割着面前的珍馐,动作透着小心翼翼的僵硬,仿佛生怕用力重了会引来高居主座上那位的关注。他们脸上的笑容如同假面,彼此间的交谈更是低若蚊蚋,眼神飘忽,不敢有丝毫碰撞。空气中没有美食带来的轻松欢愉,只有一种高度紧张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沉滞气息在无声流淌,弥漫着掩饰不住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主位上那少女权势滔天的无声拜服。连刀叉切割嫩鹅肝那种微妙丰腴的撕裂声,在寂静中都显得刺耳无比。萧明玥成了这华丽餐桌上的无形太阳,炽烈得足以烤干灵魂,强大得令人不敢直视。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块无形巨石,将所有的声响、活气都压榨得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低气压。

校董杨海明僵硬地叉起一小块松露。他是萧氏家族在清北大学最重要的提线木偶。昨夜为了“文学院地块规划变更”和几个钉子户的“顺利搬迁”,他动用了深埋很久的地下关系,处理得并不算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粗糙。此刻坐在萧明玥的餐桌上,看着她那副慢条斯理、优雅进餐的样子,杨海明只觉得那块顶级的白松露像是在啃食自己的心脏,喉咙发紧,后背冷汗涔涔。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那王座上少女的脸,唯恐从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读出任何不满的信号。那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莫小北如同一个最沉默也最精密的零件,立侍在萧明玥的王座后方稍侧一步的位置。她的职责是随时准备上前,为大小姐布菜、斟酒或处理各种临时的小要求。然而,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萧明玥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所有酒水由更受信任的侍女奉上,菜肴也由侍立在另一侧的管家负责调整摆盘。莫小北像一尊冰冷的瓷器雕像,被迫观看着这压抑无比的“飨宴”大戏。

她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着餐桌下方、众人衣摆之间那些不为大多数宾客所见的细微动作。坐在杨海明身边不远处的生物学院院长,右手无名指反复地、神经质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敲击的节奏快速而杂乱。他对面的物理系主任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动作重复了三次之多,而他面前的盘子几乎没动过。更远一点,负责新校区基建的总设计师几次试图去拿酒杯,指尖却在半途微微颤抖,最终放弃……所有人的小动作,都在无声地昭示着一件事:他们对主位上的存在,恐惧到了骨子里!萧明玥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掌控,早已渗透进这片空间的每寸空气,渗透进在座每一个人的骨髓神经!这里只有绝对的顺从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主位之上,萧明玥的姿势依旧慵懒。她刚刚品尝了一口厨师团队连夜构思的创意分子料理——一颗伪装成新鲜露珠般的凝胶球在口中爆开,瞬间释放出浓缩到极致的勃艮第红酒香味与顶级火腿鲜咸。这精致的、如同戏法般的味道,却只换来她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精致的眉毛。如同在无趣的棋盘上看见了一粒棋子笨拙地移动了一格。

管家立刻捕捉到这微不可察的情绪信号,微微俯身靠向萧明玥耳畔。萧明玥眼皮都未抬,只用两人才能听清的声调,极低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对面努力切割鹅肝却明显神思不属的杨海明身上:“……处理得拖泥带水,真让人……食不下咽。”

杨海明在萧明玥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瞬间,动作骤然停滞!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淋下!他握着刀叉的手指瞬间失去所有力量,纯银刀叉“哐当”一声脆响掉落在昂贵的骨瓷餐盘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骤然炸响!如同往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

“啊……”杨海明惊喘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慌忙弯下腰想去捡拾。

坐在杨海明旁边的那位李姓富商,本就紧张过度,被刀叉落盘的脆响猛地一个激灵,身体下意识地后仰!他原本端在手中的高脚酒杯——杯子里是价值数千美元一杯的顶级香槟——瞬间脱手!

时间仿佛被拉慢。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在空中翻飞,折射着餐厅顶部无数璀璨的华光,那剔透的液体划出一道刺目短暂的弧线……带着绝望的优雅,朝着主座上萧明玥的方向……坠落!

莫小北的心跳骤然停止!瞳孔因极度惊惧而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她完全凭着身体里那几乎被压垮的本能,大脑连一丝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双脚像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前推出!不是为了接住那杯子——她距离萧明玥足有五步,根本不可能!她是朝着香槟飞溅的轨迹前方扑去!用自己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年轻的身体作为肉盾!迎向那飞洒的酒液!

“大小姐小心!”管家惊骇的厉喝如同迟到的丧钟。

“砰!”水晶高脚杯碎裂在地!碎片和香槟一同四溅开!

啪嗒!一大片冰凉湿透的液体狠狠泼在莫小北向前扑挡的前胸与左侧半边脸颊上!那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立刻被大片浸湿,晕染开深色的、难堪的痕迹。碎玻璃的细小飞屑甚至溅到她的下巴上,带来几丝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

时间再次恢复流动,却陷入更恐怖的、让人窒息的死寂!所有宾客的动作全都彻底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的群雕!前一秒是压抑的沉闷,下一秒直接堕入绝对的冰封地狱!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了碎裂的酒杯残片、泼洒的酒渍,以及那个突然扑出去挡在萧明玥前方、一身狼狈的少女身上!更死死钉在主座之上——

萧明玥手中端着自己的那只水晶酒杯,身体纹丝未动,甚至连眉梢都未曾牵动一下。只有她杯中清澈的酒液,因为香槟杯坠地的巨大震动而轻轻漾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映着她冰冷而美丽、不见丝毫烟火气的脸,如同冰雕中倒映出的完美幻影。一滴金色的香槟液体沿着她杯壁缓缓滑落,砸在白色的刺绣桌布上,留下一个微小、深色的、如同子弹穿透的孔洞。

管家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极致的冷厉!猛地看向已经浑身筛糠般抖若筛糠、面无人色到如同被瞬间抽干了血液的杨海明!更看向那个几乎要瘫软在椅子底下、魂飞魄散的富商!“林三!!”管家的暴喝如同惊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

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角落的阴影中电射而出!动作迅捷如捕猎的豹!林三的指令只有一个:清除一切可能威胁大小姐的污垢与噪音!

没有人看清保镖的动作轨迹!只有一声极其沉闷、又极其短促的肉体碰撞声响!富商李老板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他肥胖的身躯就像一只被狠狠塞进回收袋的破布偶娃娃,被其中一个保镖一记精准凶狠的手刀狠狠劈在后颈上!瞬间眼白上翻,身体如同软泥般瘫滑下去!被另一个保镖如同夹起一块垃圾般,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拖住腋下,毫不费力地瞬间拽离了他的座位,拖行两步,粗暴地直接塞进了宴会厅侧面一个专供侍者出入的低矮小门!那低矮的小门在他被塞进去后立刻死死关上!速度快如一道闪电!富商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与圆滚的、抽搐了一下的皮鞋后跟,只在那扇门缝中一闪而逝!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从香槟飞溅、莫小北扑出挡酒、管家暴喝、到富商被瞬间制服并塞入那漆黑的门缝——甚至不超过五秒钟!

五秒钟!一个在座富豪眼中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就因为惊吓下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甚至差点“玷污”了高坐的“女神”?),就如同最肮脏的垃圾般被瞬间处理掉了!甚至连一丝呼喊和争辩的机会都不给!整个宴席上下,真正落针可闻!所有人脸上的血色被彻底抽空!坐在离那扇小门较近位置的校董们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浑身剧烈颤抖!牙齿碰撞的咯咯声清晰可闻!生物院院长更是直接一捂嘴,似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那粗暴塞人进门的画面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比泼酒和摔碎杯子恐怖千万倍!那消失的门缝,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然而,一切尚未结束!管家那淬了冰的目光在莫小北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评估的审视。这位助理的应激反应,是忠犬护主的忠心驱使?还是……下意识的、更深层的选择?但此刻,更关键的导火索——杨海明!

几乎是林三处理掉富商的同时,站在杨海明身后的另一名精悍保镖已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如钢铁铸造的爪子般重重按在杨海明右肩!将他如受惊兔子般下意识想站起的身体狠狠按回座位!巨大力量让杨海明的头颅都因此向前猛倾了一下,额骨几乎撞在眼前的餐盘边缘!那强压的力量,更是让他瞬间感受到肩胛骨不堪重负的剧痛,几乎要碎裂!

“……不……不……”杨海明只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惊恐欲绝的破碎气流,被按在昂贵皮椅上的身体像被钉住的蚂蚱,抖得几乎能散架,他甚至感觉下身处有一股汹涌的热流快要控制不住地失禁!

“大小姐……”莫小北这时才找回一丝意识,感觉到胸前冰凉黏腻的酒渍,以及额角细微的刺痛(大概是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细微口子)。她顾不上自己的一片狼藉,立刻试图解释那是一场纯粹的意外意外。那酒杯确实没有洒向大小姐!

“行了。”一个极其冷静、清冽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无形的寒流瞬间冻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也冰封了管家眼中的杀意。

是萧明玥。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冰凌投入滚沸油锅,瞬间让所有人——包括那个死死按住杨海明的保镖都松了半分力气——都将目光惊恐地聚焦过来。

莫小北心猛地一沉,绝望地等着更可怕的判决。

萧明玥却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她没有看脸色惨白如鬼的杨海明,没有看狼狈护主却弄得更乱的莫小北,甚至没有看那扇刚刚吞噬了一个倒霉富商的、此时紧闭的黑黢黢小门。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液,红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吵。”

管家眼中的厉色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绝对理解的、死水般的沉肃。他如同接收最终指令的机器,立刻对林三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含义明确的手势:暂押。留待之后。

按住杨海明的保镖瞬间松开了手,但也并非全然放开,而是改为如同鹰爪般钳制着杨海明的上臂,用一种“请”的姿态,将他强行从座位上带了起来。杨海明双腿发软,全身的重量几乎倚在保镖铁臂上,几乎是被半拖半扶着,往侧面的贵宾休息区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棉花上,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机械的颤抖。另一名保镖则无声走向那小门。现场所有宾客死死地低下头,连呼吸都忘了。

萧明玥则优雅地站起身来。她雪白的衣袂如同初绽的白莲,拂过桌面,留下一道微凉的弧光。对于这瞬间变得一片狼藉的、如同地狱变调的餐桌,她连再多瞥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仿佛眼前那些惊惶扭曲的面孔不过是些被风吹歪的可笑玩具。她的高跟鞋在华丽的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清晰而平稳的节奏,如同一曲对这场闹剧彻底失去耐心的冰冷休止符。

管家和几名核心保镖立刻簇拥跟上,形成一个紧密的保护圈。莫小北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前冰冷粘腻的酒渍让她瑟瑟发抖,脸颊上的划伤隐隐刺痛,她看着萧明玥那绝美、高贵却冰冷彻骨的背影,如同目送着执掌生死的神祇毫不留恋地离开祂恶作剧后的游乐场。

“收拾干净。”管家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对着尚在餐桌旁噤若寒蝉的侍者们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压力。餐厅一角几名一直大气不敢出的侍者立刻如蒙大赦般涌了上来,用最快的速度、最无声的动作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酒渍。动作麻利而轻盈,像是在处理危险的易爆物。

莫小北也试图弯下腰帮忙擦拭地板上的液体——那行为更像是一种逃离这窒息地狱的本能。

“你不用管。”一个侍者低声快速说道,带着不容分说的意思,将她轻轻推开。那个眼神仿佛在说:快跟上你的主子!

莫小北一怔,只能仓促地抬手胡乱擦了擦下巴上因扑救动作而沾染的一点酒水混合物,带着一身狼狈的酒气和湿透的昂贵套装,踉跄着跟在那如同冰冷河流般远去的人影后面。胸口的布料冰冷地紧贴着皮肤,每一次起伏都带来难堪的磨蹭感,那份冰冷混合着刚刚目睹的、无端消失一个人的巨大震撼与恐惧,深入骨髓。

宴席彻底散了。宾客们在侍者们小心翼翼的注视下,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般,面色惨白,手脚僵硬地依次离开这华丽的修罗场。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只剩下死一般的静默。恐惧将他们彻底异化成了行走的躯壳。

萧明玥没有直接回那间俯瞰整个校园的奢华主卧。管家在她起步时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个极其隐晦的眼风扫过方向,那是别墅后侧、通往被改造过的地下室酒窖区域的幽深通道。管家立刻躬身领前,无声地拐向侧面一条铺着厚实波斯地毯的旋梯。几名核心保镖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楼梯间的阴影中,只有两个贴身保镖和管家伴行。莫小北脚步虚浮地跟在最后,如同一个被遗弃在阴影里的残破娃娃,浑身湿冷,意识被之前目睹的画面冲击得有些迟钝。

地下室的空间远比地面上更加庞大而复杂。空气是恒温的,带着一丝清凉的寒意,以及一股陈年橡木桶、顶级雪茄和某种极其稀少的、带着土腥味的珍惜菌类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浓郁得像凝固了百年的时光。巨大的橡木桶排列在两旁,如同沉睡的巨人。而中央区域则被开辟出来,布置成了风格极为冷峻的品鉴室。

萧明玥在王座般的单人沙发中坐下。她慵懒地靠着,真皮与身体曲线完美契合。管家已默契地打开了一个密封的酒柜,里面没有任何奢华的水晶瓶或耀眼的标签,只有一列列朴实无华甚至带着历史尘埃印记的瓦罐、黑陶坛、粗陶瓶……他小心谨慎地捧出一个半旧的黑色粗陶罐,罐身没有任何字样,只有一些模糊难以辨认的刻痕。打开泥封,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幽深复杂的味道弥散开来,带着古老植物根茎、异域矿物与极其沉郁的果香。管家小心地从中倾倒出半杯如同凝固琥珀色蜜浆般的液体入一只质朴粗陶杯中,奉至萧明玥面前。

她闭着眼睛,并未立刻饮用,仿佛只是在嗅闻那超越时间的味道,感受着那独属于权力的、冰冷的甘醇。空间里只剩下极其微弱的、陶杯放在沉重实木桌面发出的笃的一声轻响。

莫小北僵立在入口的阴影处。湿透的上衣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下巴被玻璃碎片划破的细小伤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之前被那保镖塞进门后消失的富商,那死寂低矮的门缝,杨海明被带走时那张彻底崩溃的脸——所有画面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她脑海里疯狂轮转!冷汗混合着之前泼在脸上的酒水湿滑地黏附在脖颈上。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次次试图将她彻底淹没。逃?逃到哪里去?那个消失在门缝里的人去了哪里?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神经质般地摸索着自己耳垂上那小小凸起(信号发射器)。恐惧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却清晰的电子音——像是什么小型仪器接收到信号后的提示音——突兀地从她身后厚重金属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嵌在墙体内的扁平金属仪器中发出!与此同时,站在门内阴影处的一个保镖耳朵里挂着的微型通话器也清晰地传出了一道急促、夹杂着滋啦电流的警告:“鹰眼呼叫林一!鹰眼呼叫林一!检测到……!”

那保镖话音未落!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扼住咽喉!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炸响如同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巨龙猛地抬头发出的死亡咆哮!从头顶方向猝不及防地撕裂了夜的宁静!仿佛整座由沉重钢铁与混凝土构成的奢华堡垒、连同其根基,被一只无形巨拳狠狠砸中!整个地下室瞬间剧烈摇晃!如同发生了八级大地震!天花板水晶吊灯如同狂风中脆弱的蛛网猛地剧烈摇摆、碰撞、发出尖利的金属摩擦声!无数晶莹的水晶珠片如同爆裂的冰雹般疯狂坠落!啪嗒、砰、哗啦!砸在地板、桌面、酒桶上粉碎四溅!墙壁上的名贵挂画如同被无形的手撕裂,框体撞击发出恐怖的断裂咔嚓声!摆放着顶级珍酿的靠墙木架像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塌!一排又一排的橡木桶剧烈滚动撞击,如同从山顶滚落的巨石!整个空间的承重结构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丨吟!

如同被投入了爆裂的旋风中心!

莫小北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那股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冲击波狠狠掀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凸起的混凝土柱子!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眼前一黑!剧痛瞬间淹没了意识!

管家反应极快!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已经将身体重重扑向萧明玥所坐的单人沙发!用自己当作肉盾将她死死掩护在身下!几名训练有素的贴身保镖几乎同时本能般地朝着爆炸冲击波袭来的方向(楼梯通道)扑了过去!试图用血肉之躯构筑最后防线!一个距离承重柱太近的保镖更是避无可避,被一块因剧烈震动而脱落的水泥块狠狠砸中后背,身体踉跄前扑,口中喷出鲜血!

烟尘弥漫!呛鼻的硝烟味和水泥粉尘味猛烈涌入!地下室瞬间沦为末日般的炼狱景象!电路系统在剧烈震动中发出不祥的火花,随即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崩落的灯具残骸上残留的火星与应急备用逃生灯条启动时发出的、惨绿色的、断断续续的微光!光影交错扭曲,仿佛地狱的鬼眼!

“咳……咳咳……”莫小北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从口中咳出混着灰尘的腥甜液体(不知是血还是灰),眼前金星乱冒。剧烈震动带来的呕吐感和撞击柱子带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爆炸!有人袭击别墅!

混乱中她听见一声极其短促的闷哼!似乎来自管家!

“林叔!”一个带着压抑不住戾气和难以置信的嘶哑女声在浓烟和黑暗中响起!是萧明玥!即使在爆炸冲击的瞬间被管家护住,她也受了波及!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暴怒!如同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毒龙!

“大小姐!咳……我没事……”管家的声音随即传来,强压着痛苦,带着一贯的绝对服从,但喘息明显粗重了几分,“敌袭!目标是通道!”

“给我开灯!定位!清除入侵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萧明玥的厉喝如同地狱刮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腥红杀意!在地下室一片混乱的烟尘和惨绿光晕中回荡!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是彻底点燃怒焰、要焚灭一切入侵之敌的暴君!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混乱、杂沓的脚步与粗重喘息声!烟尘弥漫中,莫小北勉强抬头,在惨绿的光晕和断断续续爆闪的火花映照下,她看到管家已经从萧明玥身侧撑起身,动作有些迟滞,但已闪电般抽出了腰间的一把短小而锋利的格斗刃!另外三名没有被碎石击中、尚具备活动能力的保镖已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和战术匕首!眼神像捕食的夜枭,在混乱的光影中搜寻敌人踪迹!其中一人立刻奔向一个被震掉安全盖的金属电闸箱,似乎想要手动强制打开备用强光源!

浓烟弥漫滚动!头顶不时还有碎石簌簌落下!刺鼻的硝烟味、血腥味和破碎酒香混合出地狱般的怪诞气息!急促的脚步声、刺耳的警报器骤然拉响的尖鸣、以及枪械保险打开的机括声在烟尘中交织成令人心胆俱裂的杀戮序曲!

“唔……”莫小北胸口一阵剧烈的翻涌,哇地又吐出一口混着灰土的酸水,后背被撞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掌扼住她的喉咙!逃出去!必须逃出去!电光火石间,她的手指猛地按在了自己左耳耳垂上!在烟尘和鬼祟光影的掩护下,狠狠抠了下去!

那精心伪装的仿真硅胶层被暴力撕开!一个微小到如同电子手表零件的黑色装置——金属材质——露了出来!她的指尖带着无与伦比的颤抖和破釜沉舟的力量,极其迅速又暴力地用力一拧那个金属底座中央的微凸旋钮!

微不可闻的“嘀——”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瞬间电磁波动!

然后她立刻将手指抽回,用力擦了一把嘴边的污物,顺势用手掌重重抹过左耳垂!将撕下的硅胶层连同那微型装置死死攥在掌心!心脏因为剧烈的、混杂着恐惧与犯罪感的冲动而狂跳到几乎炸裂!信号已经发出了!她不知道会招来什么!也许是救援?也许是……更可怕的监视?也许是……引爆她自己头顶的炸弹!但在这个绝对封锁、随时可能被炸成碎片或被清场的修罗地狱里!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与此同时!在爆炸冲击波最猛烈来袭的源头方向——那个宽大台阶通道的顶部入口(连接一楼宴席厅的区域)——传来了极其密集、沉重而快速逼近的脚步声!以及消音器压制后、却仍旧如同冰雹敲打金属挡板般的激烈射击声!嘭嘭!哒哒哒哒!砰砰!

子弹撞击混凝土和金属管道的刺耳锐响如同死神的笑声般不绝于耳!“小心!重火力!是训练有素的突击队!超过十人!”一名凭借微光枪口火光瞬间锁定目标方向的保镖只来得及吼出一句警告,随即就被猛烈的交叉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只能伏低身体在倾倒的酒桶后寻找掩体!几发子弹打在橡木桶上,发出闷响,酒液汩汩涌出!另一名试图从侧面强攻绕过去的保镖刚探出半个身体瞬间被子弹击中手臂!惨叫一声被迫回撤!烟尘弥漫中,数个矫健如同猎豹般的身影正试图沿着被震得扭曲的通道强行向下冲击!借着高处抛投的数枚刺目强光弹瞬间燃烧的亮光,可以看到他们穿着全套深灰色城市作战服,头戴夜视镜,手中全是装备着消音器和战术导轨、火力凶猛的自动武器!行动迅速、配合默契!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冲进这片混乱的核心区域!斩首!目标直指王座上的女人!

“保护大小姐!死也要挡住!!!”管家的怒吼如同一头受伤被激怒的雄狮!他用身体挡在萧明玥前方,手中的短刀在昏暗的光线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寒芒!

萧明玥此刻的脸色在断续闪烁的光影中,呈现出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凝固了万年冰河的绝艳之美,却比任何魔鬼的面具都更令人胆寒。她的身体几乎隐藏在管家强健的身影之后,那双深邃如渊的杏眼中,之前的玩味、慵懒、高高在上悉数消失,只剩下纯粹、冰冷、嗜血的狂暴杀意!就像一柄被硬生生掰掉了华美装饰、露出淬毒锋刃的断剑!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试图夺走她生命的突袭者,视线穿透浓烟与混乱,冰寒彻骨地锁死在管家后背上——他左肩外侧渗出的那一大片越来越深的、在暗绿色应急灯下呈现出诡异墨黑色的血渍!是刚刚掩护她时被飞溅的弹片或尖锐碎石所伤!那一片狰狞的血色,如同最狂暴的火星,彻底点燃了王座之下沉睡千年的杀伐戾气!

“很好……”她的声音很低,却被巨大的仇恨淬炼得如同极地冰峰相互摩擦的利刃,每个字都在滴血!“真是……好大的胆子!”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里,猩红的色彩如同地狱业火般悄然弥漫,盖过了黑玉般的纯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开始酝酿、沸腾!

就在这绝望防御、突袭者即将冲破防线的千钧一发之际!在所有人(包括那些突袭者)都未曾留意的、地下酒窖更深处、靠近备用设备区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通风井盖处!厚重的圆形铸铁盖发出被强大外力强行撬动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动静被头顶震耳欲聋的枪战和爆炸回响掩盖大半!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井盖被完全掀开!一个矫健无比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中无声滑落!落地瞬间便借助堆在旁边的几个巨大橡木桶作为天然屏障,闪电般举起了一支加装了专业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枪口瞄准的并非前方的混战圈,而是精准地对准了侧翼——那些正准备将密集火力覆盖向萧明玥隐蔽区域的灰衣突击队最后两人!他们的位置刚好暴露在那狭窄的通道出口!

噗!噗!噗!噗!连续四发点射!轻微得如同手指弹去灰尘!却带来绝对的精准与致命!

那两个正专注于压制前方保镖、根本没留意侧后死角的灰衣突击队员身体猛地一震!头盔下的后脑勺瞬间炸开红白相间的浆液!连惨哼都来不及发出,便向前扑倒!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头部中弹部位稍偏,但也瞬间重伤昏迷!

这来自绝对盲区的骤冷袭击瞬间打乱了整个突袭队伍的进攻节奏与阵型!

“后面!三点有敌!火力压制!!”为首的灰衣小队指挥官反应极快,嘶声怒吼!立刻分出部分火力疯狂扫向通风井盖方向!

那名突兀出现的、从地下杀出的清瘦身影——正是消失于宴席、之前还在承受巨大精神折磨的陈默!——面对骤然倾泻而来的弹雨!他反应快得惊人!一个贴地侧滚如同水中的游鱼,身体几乎贴着冰冷的地面旋进了另一侧堆叠更高的酒桶掩体之后!子弹暴雨般打在他前一秒停留的区域!溅起一连串碎石和酒液火花!他手中的格洛克没有停歇!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探出枪口!

噗!噗!噗!噗!

又是精准的四连点射!目标是距离他最近、试图填补同伴火力空档的两名灰衣队员的腿部和持枪手臂!

“呃啊!” “啊!” 惨叫声立时响起!两人痛嚎着翻滚摔倒!火力网顿时出现一个不小的缺口!

这一阵出其不意的、精准狠辣的打击瞬间扭转了极端不利的局面!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猝不及防地撕裂了突袭者看似密不透风的绞杀之网!一直被压制在掩体后苦苦支撑的几名保镖压力骤然一轻!几乎不用指挥!管家眼中寒光爆射!

“好机会!反击!!” 他一声怒吼!如同猛虎出闸!顶着肩头不断渗血的剧痛,身体如同炮弹般猛地前冲!手中短刃化作一道索命银光,直扑那名还在怒吼指挥的灰衣队长!旁边两名保镖如同开闸猛兽,瞬间冲出掩体,手中自动武器开始疯狂咆哮!子弹狂潮从正面喷涌而出!夹在中间的突袭者顷刻间被来自前(保镖火力)后(陈默冷枪)的交叉火力夹击!阵型瞬间崩溃!

乒乒乓乓!噗!噗!咔!啊——!枪声!短兵相接的撞击声!刀刃撕裂肌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混合着橡木桶不断破裂发出的汩汩声和浓郁的酒香!血腥味瞬间变得更加浓烈呛人!小小的地下核心区域在几秒之内化作血肉沸腾的真正修罗炼狱!昏暗的光线下人影如同鬼魅般厮杀扭打!生命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廉价地碎裂!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在惨绿光晕中弥漫开来!空气灼热得像烧红的铁板!

混乱的战圈核心区域之外,莫小北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那疯狂上涌的尖叫。她蜷缩在冰冷的大柱子和翻倒的酒架形成的狭小空隙里,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那骤然而起、打破平衡的枪声来自她根本看不清的黑暗深处!是谁?!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是信号引来的……援军?陈教授背后的组织?!求生的本能让她想不顾一切地爬向那个方向!但身边就在咫尺!一发子弹带着炽热的尖啸狠狠打在旁边的石柱上!溅起一片火星和碎屑!崩在她脸颊上带来锐痛!她惊叫着猛地缩回!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掌再次扼住她的脖颈!

而就在战圈边缘、浓烟翻滚的阴影里!那高高在上的王座空着!管家为了反击已扑入战团!萧明玥!她刚才还在管家身后冷厉地低语!此刻!她那绝美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面对死亡威胁该有的惊慌!那双彻底变成猩红色的双眼里是淬了毒液般的疯狂光芒!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血腥的杀戮场上,反而穿透翻滚的硝烟与混乱的光影,死死盯住了——刚才陈默如幽灵般现身击杀两名灰衣突击队员的那个黑暗角落通风井口!

一缕极其淡薄、却又带着一股特殊草药异香的烟草气息!混杂在刺鼻硝烟与浓烈血腥之中!飘入了她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里!

瞬间!萧明玥脸上所有的愤怒和狂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到近乎冻结实质的、带着绝对残酷确认的……惊愕?!

那股特殊的烟草气息!混杂着极其罕见的暹罗皇室特供沉香的异香!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个她上辈子在另一重时空最恐惧憎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恶魔!那个冷酷阴鸷如同剧毒眼镜蛇的男人!那个最终导致萧氏帝国分崩离析、将她逼上绝路的……幕后推手!东南亚毒枭之王——颂猜!塔萨!

这味道!深入骨髓!穿越两世!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一声几乎不成声的低吼从她咬碎银牙的齿缝中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巨大惊涛和深入骨髓的凛冽寒意!比之前面对爆炸和围杀更为强烈万分!颂猜!塔萨!这个在她原本前世轨迹里还需要几年时间才会登上舞台、最终成为她最可怕的死敌的名字!怎么可能提前出现?!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在她的地盘?发动这样一场几乎精准打击她核心行宫的斩首突袭?!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如同无形的冰水巨浪,瞬间浇熄了她眼中沸腾的杀意,也让她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刹那的冻结!那个前世如同跗骨之蛆、成为她最终噩梦的阴影,竟然在这一世、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如此诡异地提前降临?!难道重生者的轨迹,真的如同投入命运之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已经将原本沉睡的巨兽提前惊醒了?!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与这充斥着硝烟和死亡的地下室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