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在累加，罪恶感和恐惧感奇异地被一种破罐破摔的狂热取代。
五千、一万三、两万八、五万、七万、十二万、二十万……
我的后背彻底被冷汗浸透，额头的汗珠滴进眼睛，刺得生疼，但我顾不上去擦。胸腔里像塞了个风箱，呼哧呼哧地响。可我停不下来，仿佛后面有拿着刀子的厉鬼在追，又仿佛前面有座金山在发光。
直到……直到我撸遍了最后一个能点开的、能下款的APP，甚至连某些听起来就极不靠谱的“大学生轻松借”、“月光宝盒”都试了一遍。
电脑和手机终于暂时沉寂下来。只剩下我粗重得不像话的喘息声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回荡。
我瘫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虚脱般地喘着气，视线模糊地看向手机银行APP里那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到账短信列表，手指颤抖着上下滑动，最终定格在那个不断累加后的总和上——
532689.87。
五十三万两千六百八十九块八毛七。
加上我之前欠的四万五，整整接近五十八万的债。一个月后，利滚利会变成多少？我不敢算。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四肢百骸刚刚沸腾的血几乎瞬间凉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我干了什么？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这真是自掘坟墓，还嫌不够深，自己又抢过铲子往下猛刨！
但下一秒，另一种更炽热的、更癫狂的情绪猛地将那灭顶的恐惧狠狠压了下去，像火山喷发般汹涌！
赌注！赌注已经有了！足斤足两，甚至超乎想象！现在，该上赌桌了！
我猛地踹了一脚嗡嗡作响的电脑主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券商交易软件冰冷的登录界面瞬间映入眼帘。(以前了解过注册了证券账号，一直没用。)
ALL IN！
没有丝毫犹豫，我把我自己，连同这五十八万的卖身契，全部压了上去！一点退路都不留！
牛市？龙头？打板？那些我平时半懂不懂、只在财经新闻里听过的词汇此刻在脑子里疯狂碰撞、重组。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死死盯着涨幅榜，过滤着那一支支直线拉升、强势封死涨停板的股票，像一头杀红了眼、饥饿到极点的野兽在挑剔地选择能一击毙命的猎物。
就它了！“天际股份”！开盘不到十分钟，巨量资金推动，直线拉板！盘口封单厚得像城墙！评论区全是“龙头已现”、“天空才是尽头”、“格局打开”！
就是它！买！涨停价！全仓！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决绝，重重砸在回车键上。
【叮咚！成交成功！】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屏幕右上角的账户总资产数字，瞬间变成了孤零零的一支股票代码“TJGF”，和后面那一长串浮动盈亏数字。
0.00%。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出租屋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和心脏快要挣脱胸腔束缚、跳出喉咙口的疯狂轰鸣。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眼前甚至开始发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