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古井
我第一次听见“锁龙古井”这三个字,是在爷爷临终前的那个雪夜。
那天北风跟鬼哭似的,卷着鹅毛大雪往窗户缝里钻,爷爷躺在炕头,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色。他呼吸急促,每说一句话都像要耗尽全身力气,眼睛却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房梁,像是能透过糊着报纸的屋顶,看见村东头那口被封了几十年的老井。
“小远……记着……村东头那口井……千万别靠近……”他的声音嘶哑,混着喉咙里的痰响,“那不是井……是锁……锁着东西……是咱村的‘锁龙古井’,镇了几百年的邪祟……”
我那时候才十五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村里的老人们偶尔会提起那口井,说它是“镇物”,老一辈人总叫它“锁龙古井”,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镇着什么。我只知道井边围着半人高的石栏,栏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花纹,早被岁月磨得看不清模样,井口盖着块厚重的青石板,石板边缘插着八根锈迹斑斑的铁桩,每根铁桩上都拴着一道手腕粗的铁链,铁链一端垂进石板下的黑暗里,另一端死死钉在石栏上,像是在拽着什么不愿放手的东西。
那时候我只当爷爷是老糊涂了,随口应着,没往心里去。可我没想到,爷爷的话会在半年后,像一根冰冷的铁链,死死缠上我的生活。
一、封井
爷爷走后的第三个月,村里来了个姓赵的工程师,戴着副金边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跟村里灰头土脸的庄稼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是跟着县里的勘探队来的,说要在村里修一条引水渠,解决全村的灌溉问题。
消息一传开,村里人都乐坏了。我们村地处山坳,十年九旱,地里的庄稼全靠天吃饭,要是能修引水渠,往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可没过两天,勘探队就带来了个坏消息——引水渠的必经之路,正好穿过村东头的锁龙古井。
“要么挪井,要么改道。”赵工程师站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手里拿着张图纸,语气斩钉截铁,“改道的话,成本要增加三成,工期也得延长半年。挪井虽然麻烦,但从长远来看,更划算。”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黝黑的脸上满是愁容。他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院里的村民也炸开了锅,有人说“这锁龙古井是老祖宗留下的镇物,动不得”,也有人说“引水渠是好事,总不能因为一口废井耽误大家”。
吵吵嚷嚷了一下午,也没个定论。最后赵工程师拍了拍胸脯,说挪井的事包在他身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力承担。村长架不住大家的劝说,又看着赵工程师信誓旦旦的样子,最终点了头。
第二天一早,赵工程师就带着几个工人去了锁龙古井。我那会儿放了暑假,闲着没事,也跟着凑热闹。到了井边,我才发现那口井比我记忆中更阴森。石栏上的花纹虽然模糊,但仔细看,能认出是些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案,只是那些龙的眼睛都被凿掉了,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凹痕,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我们——老人们说,这是当年封印时,怕龙形图案“活”过来,特意凿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