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晃动了一下手中那根灰扑扑的钓竿,竿尖还在滴着水。这个动作荒谬又真实,冲淡了空气中一部分剑拔弩张的气息。
男人的视线再次落到那根钓竿上,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扭曲,像是无法理解这种超现实的状况。他下颌绷紧,目光重新锁住苏冉,审视的意味更重,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稍微收敛了半分。
“钓……上来?”他重复了一遍,嗓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仿佛这个词组合在一起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全球灾变,海洋纪元,木筏求生。第四天。”苏言简意赅地解释现状,同时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大部分人开局只有一根钓竿。你……不是?”
她抛出一个问题,试图反客为主,获取信息。
男人沉默了,他环顾四周。无垠的海,灰蒙的天,脚下这几平方米粗糙捆绑的木头筏子,还有眼前这个看起来冷静得过分的年轻女人和她那根可笑的钓竿。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荒诞离奇却无法反驳的图景。
他眼底深处的愕然和暴戾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能将人吞噬的晦暗所取代。他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咳……”他猛地偏头咳了一声,压抑着痛苦,肩头的暗红色范围似乎扩大了一丝。他再抬起头时,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里的锐利和冰冷未曾稍减。
“我没有钓竿。”他哑声道,算是间接回答了苏冉的问题,但关于他自己的来历,只字未提。
苏冉也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这种末世环境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眼下更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他?
杀了他?趁他病要他命,以绝后患。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苏冉按下。风险太高,他的临场反应速度绝对远超常人,自己未必能一击得手,反而可能引发殊死反扑。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活着可能比死了更有价值。
留下他?一个来历不明、重伤但极度危险的男人,等于在身边放了一颗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就在苏冉飞速权衡利弊时,男人似乎耗尽了力气,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一颤,身体晃了一下,险些再次栽倒。他强行稳住,但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与海水混在一起。
他的伤势在恶化。
苏冉眼神微动。机会,或者说,一个做出决定的契机。
她慢慢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显示自己没有 immediate 的敌意,然后极其缓慢地,从身后的一个小物资箱里——那是她昨天钓上来的一个塑料收纳盒——拿出一瓶所剩不多的纯净水和那盒抗生素。
她将东西放在木筏上,轻轻推到他附近。
“水是干净的。药,看你需不需要。”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做一笔公平的交易,“我的木筏很小,经不起风浪,也经不起折腾。”
男人盯着那瓶水和药,没有立刻去拿,目光再次落在苏冉脸上,带着深深的探究。
苏冉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不管你从哪里来,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都在一条小破船上。海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下一秒就有东西能把我们俩都拖下去。暂时,活着离开这片水域,是唯一的共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