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去的是一种更加紧绷的张力。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但我不能退缩。
我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首先，三杯水，四位领导。这是一个典型的资源错配问题。无论我怎么分，都会有人没有，有人不满。分给谁，不给谁，本身就是一种站队，一种得罪。对于一个新人，在不清楚内部权力结构的情况下，任何选择都是错的。”
“其次，这四位领导，他们真的缺这杯水吗？不一定。他们更在意的，是‘我有没有’，是面子，是尊重。我端着三杯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本身就是对他们所有人的不尊重，是把难题抛给了他们。”
“所以，我选择自己全部喝掉。”
我看着陆长风越来越亮的眼睛，继续加码。
“我喝掉之后，会立刻向五位领导——包括您在内——诚恳致歉。我会说：‘各位领导，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茶水准备出了纰漏，我先自罚三杯，以示歉意！我现在马上去为大家准备新的热茶，保证五分钟内送到！’然后，我会立刻转身去办。”
“这么做，有几个好处。第一，我把‘分水’的难题，变成了我个人‘工作失误’的问题，责任我一个人扛，保全了所有领导的面子。第二，‘自罚三杯’这个举动，带着一点江湖气，既表现了我的担当，也化解了尴尬，甚至能让领导们觉得我这个人有点意思，不呆板。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去问您该怎么办。因为在那个当下，把问题抛回给您，是最低级的做法。我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我说完了。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陆长风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藏品的价值。
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我以为自己彻底搞砸了，准备迎接被请出局的命运时，他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玩味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赞许的笑。
“林冉，”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欢迎入职。总裁特别助理，月薪十万。明天来办手续。”
我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干燥而有力。
办公室的压迫感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
但我内心深处，一丝隐隐的不安却悄然滋生。
我赢了这场面试，可我总觉得，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02
第二天，我捏着那封薄薄的入职通知，手心滚烫。
月薪十万，税后。
母亲的医药费，终于有希望了。
我几乎是跑着去医院交了一大笔钱，看着母亲的病房换成了单人间，医生也承诺会用最好的药，我心中那块悬了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可这份喜悦，在我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就迅速冷却。
“总裁特别助理”，这个头衔像一盏聚光灯，把我钉在了全公司的视线中心。
我能感觉到，那些从格子间里投来的目光，复杂、探究，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长风亲自把我带到我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紧邻他办公室的独立房间，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CBD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