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昌侯夫人沈氏知微,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将最后几盆名贵的绿萼梅挪到暖房里去。这些娇贵玩意儿是婆母的心头好,半点马虎不得。
“夫人,仔细手冷。”我的陪嫁丫鬟春熙小声劝着,将一个小巧的鎏金手炉塞进我手里。
我摇摇头,没接。这点冷,比起五年来萧仁看我时那冰封般的眼神,实在算不得什么。
五年前,我以吏部尚书嫡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嫁入永昌侯府。人人都道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只有我知道,从洞房花烛夜起,我就守了活寡。
我的夫君,永昌侯萧仁,有个爱若珍宝的表妹,叫林楚楚。据说我嫁进来之前,他们已是互许终身,是我“仗着”家世,拆散了这对鸳鸯。
五年来,萧仁从未踏入过我房门一步,夜夜都宿在林楚楚独居的“汀兰水榭”。他给她最好的用度,许她侯府中馈之权,让她一个客居的表小姐,活得比我这正头夫人还要体面风光。
而我,则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一个占着位置,却永远得不到夫君垂怜的可怜虫。
“姐姐真是好兴致,这般天气还亲自打理这些花花草草。”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林楚楚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织锦斗篷,衬得她小脸莹白,弱不禁风。她袅袅娜娜地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小心翼翼的丫鬟婆子。
她走到我身边,目光扫过那些绿萼梅,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花儿虽好,终究是强求来的温室之物,比不得我院里那株野梅,虽身处严寒,却是仁哥哥亲手所植,心意最重。”
她总是这样,三句话不离她的“仁哥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谁才是萧仁心尖上的人。
我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只淡淡道:“表妹身子弱,天寒地冻的,还是回水榭歇着吧,若是病了,侯爷又该心疼了。”
这话不知哪里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眼圈微微一红,竟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声音哽咽起来:
“姐姐,我知道你怨我,怨仁哥哥心里有我。可……可我与仁哥哥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当年……如今这侯夫人之位本该是我的!姐姐,你占着这位子五年了,难道就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吗?你就不能行行好,把仁哥哥还给我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的仆役都听见。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则是看好戏的玩味。
我看着她表演,心中一片麻木。这套说辞,五年里我听了不下百遍。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平静无波:“表妹说笑了。侯夫人之位是陛下钦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抢占’一说?你若有什么不满,自可去求侯爷,与我说这些,无用。”
林楚楚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顶回来,愣怔了一下,随即泪水落得更凶,身子摇摇欲坠。
“姐姐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我不过是……”
“楚楚!”
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心疼。
萧仁大步流星地走来,身上朝服还未换下,显然是刚回府便直奔这里。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林楚楚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