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庭会议?”我冷笑一声,“是批斗大会吧?”

“小夕!”我爸的声调高了些,“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你听爸的,下午过去,态度好点,别再犟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静地说道:“好,我去。”

下午两点,我准时到了老宅。

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低气压。

客厅的八仙桌旁,坐满了人。

大伯林建国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

几个白发苍苍的叔公、伯公分坐两侧,表情严肃。

我爸妈和小姑他们,则局促地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见我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我,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在我身上。

大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率先发难。

“林夕来了?正好,今天几位长辈都在,你来说说,我这个大伯,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在亲戚面前,这么给我没脸?”

他一上来,就给我扣上了一顶“不孝不敬”的大帽子。

我没有看他,而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长辈,然后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

“大伯,我没有说您对不起我。我只是在严格执行您亲自定下的规矩——按亲疏算。”

“胡说八道!”大伯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一下,“亲疏是什么?是血缘!是长幼尊卑!我是你爸的亲大哥,是你的亲大伯,这就是最大的‘亲’!你跟我算那几百块钱的账,这就是不顾亲情!”

他声情并茂,试图用“血缘”和“孝道”来抢占道德制高点。

我平静地听他说完,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本“往来录”。

“啪”的一声,我将账本放在了八仙桌的中央。

“大伯,既然您说亲疏只看血缘和尊卑,那我想请问一下。”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三年前,表哥林伟结婚,您为什么特意打电话嘱咐我妈,说我是小辈,礼金不用随太多,意思一下就行了?”

此话一出,大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妈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有停,翻开账本的其中一页,将上面的记录念了出来。

“2020年x月x日,林伟婚礼前夜,大伯致电,称小夕还是学生,礼金随意。但我妈坚持认为,作为亲叔叔,必须按最高标准,随礼八百。”

我抬起头,直视着大伯躲闪的眼神。

“如果按您说的,亲疏只看血缘,那为什么到了您家收礼的时候,小辈的身份就不重要了,礼金反而要按最高标准来呢?这不是双重标准吗?”

几个叔公面面相觑,开始交头接耳。

我接着说:“还有,按血缘亲疏算。二爷爷(大伯的二叔)去年生病,您作为亲侄子,托辞说腰不好,一次都没去医院探望过。反倒是我爸,一个隔房的侄子,跑前跑后,垫付了两千块医药费。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亲疏?”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大伯用“亲情”和“孝道”编织的虚伪外衣。

我合上账本,提出了我的定义。

“我认为的‘亲疏’,不只看血缘。更要看实际的往来,看情感的付出,看是不是做到了真正的礼尚往来。只索取不付出,那不叫‘亲’,那叫‘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