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新发地市场依然人声鼎沸。
陆家熟练地将小电驴停在富农门外的指定区域，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经理，她刚结束十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脸上还带着会议室里冷气吹出的苍白。
“小陆，今天来得比平时晚啊！”门口的老保安已经认识她了，笑着打招呼。
陆家勉强扯出个笑容：“加班了，张叔。里面还有剩的吗？”
“有有有，今天菜多，好几家摊位还没收拾呢，快去吧。”
陆家点点头，从车座下拿出几个折叠布袋，脚步匆匆地走进市场。她一身干练的西装裙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但动作却异常熟练——哪里摊位集中，哪里扔的菜最好，她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捡菜了。从记事起，她就跟着父母在新发地转悠。那时候家里穷，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月底钱紧时，就来市场捡些菜叶子回家煮面。如今她年薪四十万，在北京不算低，但面对两个重病的老人和天价医药费，依然捉襟见肘。
糖尿病和脑血栓同时击中了她的父母。母亲每天需要注射胰岛素，父亲则卧床不起，请护工的费用每小时60元，药费每月至少五千。陆家计算过，如果每天捡菜能省下30元菜钱，一个月就是900，差不多是父亲十天的药费。
“哟，陆经理又来视察我们老百姓的生活了？”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
陆家抬头，是卖菜的王大妈。有次她来捡菜时被同事撞见，只好谎称是来做市场调研。没想到这个谎言很快被戳穿，成了摊贩们取笑她的把柄。
她倒是无所谓，不偷不抢，自己的生活就是这个状况，为自己省点钱，又能吃上新鲜蔬菜，无可厚非。
自从谎言被戳穿，她到反而轻松了不少。
“王姐，今天有什么剩下的吗？”陆家无视嘲讽，平静地问道。
王大妈嗤笑一声，指了指角落：“那儿有几箱卖相不好的玉米，爱要不要。”
陆家眼睛一亮。玉米既能做主食又能做菜，煮汤还甜，正适合糖尿病人吃。她快步走过去，果然看见一箱水灵灵的玉米，只是外皮有些许斑点，品相不够好而已。
她蹲下身，仔细挑选着颗粒饱满的玉米，仿佛那不是被丢弃的蔬菜，而是珍贵的宝物。这一刻，她不再是年薪四十万的白领，只是一个为父母医药费精打细算的女儿。
“今晚的主食都有了，还可以煲个玉米排骨汤。”她小声自语，嘴角扬起一天中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正当她专注捡拾时，一阵急促的电动车喇叭声由远及近。陆家下意识抬头，只见一辆蓝色电动车正朝她冲来！
“让开！快让开！”骑手大声喊着，车速却丝毫不减。
陆家慌忙向后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步。电动车擦着她身边掠过，车轮精准地碾过她放在地上的布袋，里面的玉米四处滚落。更糟糕的是，车把挂住了她手中的另一个袋子，“刺啦”一声，布袋被撕开个大口子。
“你长没长眼睛啊！”陆家顿时火冒三丈，这一天积压的委屈和疲惫全数爆发，“看不见这里有人吗？我的菜全散了！你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