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色摇篮曲
硫磺与铁锈的气息在黎明前的雾霭里弥漫，折断的长矛斜插在泥泞中，像一片枯死的森林。
贝尔的第一声啼哭，就淹没在这样的战场上。
那时老团长格雷厄姆正俯身擦拭佩剑上的血污，襁褓里微弱的动静让他顿住了手。
他拨开倒伏的尸骸，看见一个裹着粗麻布的婴儿，小脸冻得发紫，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插在不远处的骑士团旗帜——那面绣着银狮的红绸，此刻已被硝烟染成了深褐色。
“团长，这孩子……”侍从骑士威廉的声音带着犹豫，“或许是敌国遗孤。”
格雷厄姆解开披风，将婴儿裹进怀里。
老人掌心的温度让贝尔停止了啼哭，他伸出小手，抓住了骑士团长甲胄上松动的铆钉。
“战场不会挑选血脉。”
格雷厄姆的声音比晨雾更沉。
“从今天起，他就是银狮骑士团的人。”
这个孩子，就是贝尔。
贝尔在骑士团的营地里长大。
白日里，他跟着侍从们擦拭甲胄，听骑士们讲述冲锋陷阵的故事。
夜晚，格雷厄姆会坐在他的床边，用粗糙的手指翻着一本泛黄的《骑士法典》，念到“荣誉”“忠诚”时，总会加重语气。
营地里的日子简单而规律，贝尔以为，骑士的一生本该如此——拿起剑，守护旗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忠诚与荣誉就是一个骑士的全部。
可是，在他十二岁那年。
邻国突然撕毁盟约，率军突袭边境的安伯镇。
银狮骑士团奉命驰援，贝尔作为侍从，跟在格雷厄姆身边。
当他们抵达镇子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燃烧的房屋冒着黑烟，街道上躺着老人和孩子的尸体，一个妇人抱着死去的婴儿，跪在废墟里无声地流泪。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战争的残酷。
“为什么……要这样做？”贝尔的声音发颤。
格雷厄姆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因为国王们想要土地，想要黄金，”
格雷厄姆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
“可他们忘了，土地上长着的，不只是庄稼，还有人的性命。”
那天的战斗异常惨烈。
贝尔躲在断墙后，看着骑士们挥舞着长剑冲向敌人，看着鲜血溅在银狮旗帜上，看着曾经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
黄昏时分，敌人终于撤退，安伯镇保住了，可银狮骑士团却损失了一半的人。
威廉倒在格雷厄姆脚边，胸口插着一支箭，临终前，他还在念叨着家里的妻子和女儿。
贝尔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他曾经向往的战场，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晚，他躺在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伤员的呻吟。
第一次开始怀疑：骑士们守护的，真的是“荣誉”吗？
还是一场又一场无休无止的杀戮？
“睡不着？”
格雷厄姆掀开帐篷的门帘，手里拿着一块黑面包。
贝尔接过面包，却没有胃口。“团长，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老人坐在他身边，望着帐篷外的月亮，沉默了很久。
“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也有过和平。那时，骑士们不用上战场，他们会帮农民收割庄稼，会保护商队安全通行，会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