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青岚宗弟子的心头。玄重等人脸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连刚刚加入、满怀热情的韩跑跑，也吓得缩起了脖子，下意识地计算着逃跑路线。
林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和丹田内灵力的滞涩感。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从容（甚至有点过分热情）的笑容，迈步走出山门。
“原来是烈阳宗冯执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林懈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卑微，“在下青岚宗掌门林懈，不知冯执事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冯烈目光如电，上下扫视林懈，见他只有炼气三层，眼中轻蔑之色更浓。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教？林掌门，你青岚宗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阴毒手段，伤我烈阳宗附属黑煞帮数十人！此事，你是否该给我烈阳宗一个交代！”
他说话间，筑基期的灵压刻意针对林懈释放而去，试图让他当场出丑。
林懈只觉得胸口一闷，脚下发软，差点没站稳。但他咬牙硬撑，脸上笑容不变，心里疯狂吐槽：“交代？你要什么交代？发票要不要？妈的筑基期了不起啊？等老子……”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吐槽及生存压力，触发‘因果律·死要面子’效应。效果：宿主外在形象稳定性大幅提升，暂时免疫威压导致的失态行为（但内在压力加倍）。】
林懈顿时觉得身体一轻，虽然内在压力山大，但表面上却站得笔直，笑容甚至更自然了几分。
冯烈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炼气三层的小子在自己的威压下竟能如此镇定，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眼（虽然只有一丝）。
“冯执事此言差矣。”林懈稳住心神，开始发挥他的特长，“黑煞帮深夜来袭，毁我山门，欲行不轨，我宗弟子奋起自卫，何错之有？至于手段……我宗弟子修为低微，面对强敌，自保尚且艰难，岂敢留手？若不用些非常之法，恐怕今日冯执事看到的，就是我青岚宗满门被屠的惨状了。难道烈阳宗认为，附属势力便可随意屠戮其他宗门，而不许他人反抗吗？”
他一番话，偷换概念，避重就轻，先把自卫的大旗扯起来。
冯烈眉头一皱。他接到黑煞帮求助，只说吃了大亏，却隐去了自己先动手的事实。如今被林懈点破，倒是有些理亏。烈阳宗虽然势大，也要点脸面，不能明着支持附属势力胡作非为。
“即便如此，你所用手段，也过于……阴损！非正道所为！”冯烈换了个攻击点。
林懈立刻叫屈：“冯执事明鉴！我宗所用，并非什么毒药邪术，不过是些强效安神散和性质寒凉的药渣粉罢了！意在制敌，而非伤敌！您看黑煞帮众人，可有一人重伤或殒命？最多只是身体略有不适，休息几日便好。此乃仁善之心啊！”
冯烈：“……” 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他一时竟无法反驳。难道要谴责对方为什么不下死手？
他这次来，替黑煞帮出头只是顺手，更重要的是探听虚实。传言中那些诡异药粉让他也有些忌惮，如今听来，似乎只是些特制药散？若真如此，倒不足为惧。
但他目光扫过青岚宗内部，看到那新建的屋舍、隐约可见的防御工事，以及弟子手中拿着的明显品质还不错的聚气散，心中又起了疑窦。这破落宗门，哪来的资源搞这些？
“哼，巧舌如簧。”冯烈冷哼一声，“本执事且问你，你宗门这些建设，资源从何而来？莫非是得了什么不义之财？或者……与近日周边出现的魔物有所勾结？”
他图穷匕见，开始扣帽子了。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探查青岚宗的底细，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或者有没有借口直接吞并。
林懈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惶恐：“冯执事这可冤枉死我了！我青岚宗小门小户，哪敢与魔物勾结？至于资源……唉，不瞒冯执事，都是咬牙凑出来的，甚至……还欠着不少外债。”
他话锋一转，忽然变得“推心置腹”起来：“冯执事，您既然问起，晚辈也不敢隐瞒。其实我宗最近能有点起色，全赖……唉，全赖发现了后山一点微末的资源，勉强能炼制些低阶丹药换点灵石。”
他刻意模糊了“潭水”的存在，只说是“微末资源”，并将重点引向“低阶丹药”。
“哦？什么资源？什么丹药？”冯烈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能支撑一个宗门短期发展的资源，再微末也值得关注。
林懈对玄重使了个眼色。玄重会意，连忙捧来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几颗“清冽聚气散”。
林懈接过，双手奉上：“冯执事请看，就是这种最低阶的聚气散。因那点特殊资源，品质比市面上的稍好一点，药性更温和，这才勉强卖点钱，糊口而已。”
冯烈接过玉瓶，倒出一颗丹药，仔细感应。果然是最低阶的聚气散，灵气含量只比普通货色好上一丝，但那股清凉温和的药性确实有点特别。对他这筑基修士自然毫无用处，但对炼气期弟子，也算不错。
他心中顿时有些失望。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宝藏，原来只是这点蚊子腿。看来这青岚宗是真的穷到底了，靠这点东西都能当宝。
但他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资源虽然垃圾，但这炼丹的手艺和那“特殊资源”的产地，或许有点价值？不如……
冯烈脸上露出一丝看似和善的笑容：“原来如此。看来是本执事误会了。林掌门能以如此微薄资源，将宗门经营至此，也是不易。”
林懈立刻顺杆爬：“冯执事过奖了，都是无奈之举，勉强求生罢了。”
冯烈点点头，故作沉吟道：“不过，你宗门与黑煞帮的冲突，毕竟发生了。我烈阳宗身为一方之主，也不能全然不管。这样吧，本执事做个和事老。黑煞帮那边，我去说和，保证他们不再来找你麻烦。”
林懈心中冷笑，知道肉戏要来了，脸上却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哎呀！那可太感谢冯执事了！您真是明察秋毫，青天在世啊！”
冯烈摆摆手，话锋一转：“但是，你宗门毕竟伤了人，一点表示也没有，也说不过去。我看你这丹药虽低阶，但也算有点特色。不如这样，你将那产出特殊资源的后山之地，以及这丹药的炼制之法，交由我烈阳宗托管。我宗可派炼丹师前来指导，扩大生产，所得收益，分你青岚宗一成，足以保你宗门衣食无忧，岂不两全其美？”
图穷匕见！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看似公平，实则是要一口吞下青岚宗最大的倚仗！
玄重等人闻言，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敢怒不敢言。
林懈心里早已骂娘，脸上却露出极度挣扎和“心动”的表情，犹豫道：“这……冯执事提议，实在是……太优厚了。只是……只是那后山之地，颇为特殊，其产出极不稳定，时有时无，产量也低得可怜，全靠姜大师……呃，全靠我们一位客卿丹师呕心沥血，才能勉强炼制这点丹药。若是烈阳宗接手，恐怕……恐怕会大失所望，到时候晚辈可担待不起啊！”
他再次强调“不稳定”、“产量低”，降低对方的预期，同时点出有“客卿丹师”，增加一点不确定性。
冯烈果然皱起眉头：“不稳定？产量低？”
“千真万确！”林懈赌咒发誓，“否则我青岚宗何至于如此落魄？早就靠它发家致富了！实在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若非如此，晚辈早就双手奉上，巴不得抱住烈阳宗这棵大树了！”
他表现得真诚无比，仿佛真的为烈阳宗考虑。
冯烈盯着林懈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他神识扫过后山，确实只感应到一丝微弱而奇特的灵气波动，并不像什么富矿灵脉。
难道真的只是个鸡肋？
若是强行夺取，付出代价拿下个没用的东西，还落个欺压小宗门的名声，未免得不偿失。但若是真的，哪怕产量低，蚊子腿也是肉……
见冯烈犹豫，林懈趁热打铁，抛出了另一个方案：“冯执事，您看这样如何？那后山之地，实在不值一提。但这‘清冽聚气散’，确实还有点市场。不如，由我宗继续生产，每月固定向烈阳宗上缴一定数量的丹药，作为……作为‘保护费’，呃，是作为对烈阳宗维持地方和平的感谢！如此，贵宗无需费力经营，便能坐享其成，岂不更好？”
他主动提出上供，把“掠夺”变成了“纳贡”，满足了对方的利益需求，又保住了根本。
冯烈眼睛微眯，思索着这个方案。不用自己派人来管理这破地方，定期收丹药，确实省事。虽然这丹药低级，但数量多了，也能给外门弟子用，或者拿去换点其他资源。
“每月上缴多少？”冯烈问道。
林懈一咬牙，报出一个数字：“每月五十瓶！”（目前产量的一半）
冯烈冷哼一声：“一百瓶！”
林懈心里滴血，脸上却露出肉痛又不得不接受的表情：“……好！就依冯执事！每月一百瓶‘清冽聚气散’！”
冯烈满意地点点头。用一個鸡肋般的资源地和一点低级丹药，换来烈阳宗的“庇护”（不再找麻烦），这笔交易，在他看来很划算。
“很好。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揭过。这是传讯符，每月初，会有人来取丹药。若是短缺……”冯烈丢给林懈一枚赤红色的符箓，语气带着威胁。
“不敢不敢！一定足额奉上！”林懈连忙保证。
冯烈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手下登上飞舟，化作流光离去。
直到飞舟消失在天际，林懈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掌门师兄……”玄重等人围了上来，一脸后怕和不甘，“我们真要每月给他们一百瓶丹药？”
林懈看着飞舟消失的方向，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给，当然给。破财消灾，眼下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笔账，先记下。等我们有了实力，今天他拿走多少，将来我要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现在，都给我回去，拼命修炼！拼命炼丹！”
危机暂时解除，但青岚宗的头上，多了一座名为“烈阳宗”的大山。
而林懈知道，唯有实力，才能搬走这座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