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烈的疑心暂时被韩跑跑的“化学攻击”和林懈的急智糊弄了过去，但笼罩在青岚宗上空的阴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沉重。每个人都知道，下一次危机来临时，烈阳宗绝不会再轻易被蒙蔽。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这个念头成为了所有弟子心中的唯一信条。
在林懈的强制命令下，“淬体秘术”——即那危险的黑玉简功法——的修炼时间被延长了。每天，都能看到弟子们咬牙坚持在潭边，运行着那痛苦古怪的法门，脸上青筋暴露，汗如雨下，结束后往往直接虚脱昏睡过去。
效果是显著的，甚至可以说是惊人的。
玄重第一个突破到了炼气五层！他在炼气四层停滞了数年，如今竟在短短十几天内突破，激动得热泪盈眶。另外两名弟子也相继突破到了炼气四层。连资质最差的玄穑和那个丹童小姑娘，都硬生生冲到了炼气三层！整个宗门的平均修为，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一次飞跃！
韩跑跑虽然拒绝再修炼那“自虐功法”，但在巨大的压力和林懈许诺的“研究经费”诱惑下，居然真的在炼丹流水线上又做出了优化。他设计了一套简单的滑轮和秤杆系统，让药材分拣和称量更加精准快速；又改良了炉火通风，使得火力更加稳定。丹房的日均产量，竟然突破了六十瓶大关！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弟子们感受到了实力提升带来的信心，干劲更足了。
然而，林懈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他密切观察着每一个修炼“淬体秘术”的弟子。很快，一些不好的苗头开始显现。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玄重。突破炼气五层后，他本该精神焕发，但偶尔会变得异常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瞪起眼睛，身上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戾气的灵力波动。虽然很快就能被他压下，但这种现象以前从未有过。
另外两名突破到四层的弟子，则开始出现失眠、多梦的症状，有时半夜会突然惊醒，眼神恍惚，说自己梦到了扭曲的黑影和低语。
而修为提升最快的玄穑，则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有时会盯着某个地方发呆很久，眼神空洞。他照料的那些普通庄稼，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影响，长得异常高大，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墨绿色。
这些症状，都与那头最终疯狂自杀的灵猪前期的表现，有着惊人的相似！
“贷款”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而且是在人体上！
林懈立刻叫停了所有人的“淬体秘术”，严令在找到解决办法前，不得再修炼。
但停功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弟子们的情绪问题、睡眠问题依旧存在，甚至玄重体内那丝戾气，有逐渐壮大的趋势。他们通过“贷款”得来的修为，仿佛变成了身体里不受控制的隐患，正在悄无声息地腐蚀他们的心性和根基。
“掌门师兄，我……我最近总觉得心里很烦躁，看什么都想发火……”玄重私下找到林懈，痛苦地抱着头，“我是不是练功出岔子了？”
林懈看着他眼底隐隐的血丝，心中沉重无比。他知道，这就是代价。那黑色玉简功法掠夺来的力量，绝非正道，必然伴随着心魔滋生、根基不稳的恶果。
“没事，只是近期压力太大，修炼又急进了些。”林懈只能暂时安抚，“从今天起，多休息，放缓修炼节奏，凝神静气。”
可放缓修炼，又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就在林懈焦头烂额，试图寻找解决之道时，一天夜里，负责看守碧波潭的弟子连滚爬爬地冲进他的房间，脸色惨白如纸：
“掌掌掌门！潭……潭水里……有……有东西在发光！还会……说话！”
林懈心中剧震，立刻冲向潭边。
只见夜色下的碧波潭，中央区域再次泛起那熟悉的、却更加明亮的幽光，将一小片水面映照得如同墨玉。而这一次，那幽光并非一闪即逝，而是持续闪烁着，仿佛某种呼吸的节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阵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直抵灵魂深处的低语，正从潭底弥漫上来！
那语言古老而晦涩，完全无法理解，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清晰可辨——是愤怒，是不甘，是滔天的怨毒，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饥饿感！
林懈只是稍微靠近，就感到头晕目眩，心中各种负面情绪仿佛被引动，差点失控！他连忙后退，运功稳住心神，骇然失色。
这潭底封印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它似乎正在逐渐苏醒，或者是因为弟子们修炼那邪门功法，无形中汲取了它的力量，又反馈回去，加速了它的复苏？
那低语声虽然微弱，却拥有一种可怕的穿透力，渐渐传遍了小半个后山。
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修炼过“淬体秘术”、本就心性出现问题的弟子，在听到这低语后，反应极其剧烈！
玄重双眼赤红，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体内那丝戾气暴涨，差点对身边的师弟动手！ 另外两名弟子则抱头惨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们的脑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连玄穑都变得异常起来，他不再发呆，而是用一种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那诡异的低语，如同引信，彻底点燃了他们体内因“贷款修行”而埋下的隐患！
“封闭听觉！所有人立刻撤回前山！不得靠近后山！”林懈声嘶力竭地大吼，强行用灵力震醒那些陷入痛苦的弟子，将他们拖离潭边。
折腾了大半夜，低语声才渐渐平息下去，潭底的幽光也再次隐没。
但造成的破坏已经无法挽回。弟子们虽然恢复了清醒，但一个个心有余悸，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他们体内的问题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
经此一遭，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淬体秘术”根本不是什么捷径，而是饮鸩止渴！那潭底的东西，更是不祥至极！
“掌门师兄……我们……我们会不会变得和那头猪一样？”一个年轻弟子带着哭腔问道，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无人能回答。
林懈看着惊恐不安的弟子们，又望向后山那恢复平静、却深藏恐怖的碧波潭，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贷来的修为，终究是要还的。而且，利息高得可怕。
现在，他们不仅面临着烈阳宗的外患，更面临着来自内部、来自潭底的可怕内忧。
这笔债，该如何偿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