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成为唯一的幕布。 铜镜死寂，再无微光。
古代唐萱的魂影仿佛已彻底融入虚无，连那丝微弱的意念波动都难以捕捉。
但唐萱知道，她还在。那最后燃烧自己换来的信息碎片，【王柯……指使……药膳相克……如母当年……】，像淬毒的针，扎在心头，反复刺痛。
证据。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知道具体的计划。否则，根本无法撼动那盘根错节的阴谋。
她对着虚空，也是对着镜中可能残存的一丝意识，低语，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我必须知道更多。知道他们具体要怎么做。”
镜面毫无反应。
良久，久到唐萱以为再无回应时，一股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意念，如同游丝般艰难地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心悸的虚弱： 【芳菲阁……窗下……或许……可闻……最后一次……】
代价是“最后一次”。
唐萱明白。这次之后，古代唐萱的魂体可能真的会油尽灯枯。 但没有退路。
“好。”她咬牙，声音低沉而决绝。
夜色更浓，乌云遮月。墙头，那只通体乌黑的野猫再次出现，碧绿的猫眼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挣扎和痛苦。那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镜中飘出，融入猫体时，黑猫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喵鸣，便安静下来。
它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协调的僵硬，却比上次熟练了许多。
它回头望了窗内的唐萱一眼，猫眼中是同样的决然，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
【猫之视角】 世界变得低矮而奇异。围墙高大如山脉，草丛深邃如森林。夜视能力让黑暗褪去了恐怖，呈现出清晰的灰白轮廓。
听觉放大无数倍，能捕捉到泥土下蚯蚓的蠕动、飞蛾振翅的微响。嗅觉更是爆炸般涌来信息——泥土的腥气、夜来香的馥郁、远处厨房残留的油脂味……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甜腻中带着冷冽的熏香味，来自芳菲阁。
黑猫（古代唐萱）凭借本能和执念，在花木阴影中灵活穿梭，肉垫落地无声。避开巡夜家丁沉重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的光晕，如同一滴墨汁融入夜色。
最终，它悄无声息地跃上芳菲阁外窗沿下的一处窄窄平台，身体紧贴冰冷的墙壁，与黑暗融为一体。
窗内，灯光未熄，人影晃动。
【窃听】 林姨娘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比平日更清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得意： “……公子吩咐的事，自然要办得稳妥。那醉仙藤与药膳相克之法，甚是巧妙，无声无息，最是难得。”
一个丫鬟的声音（似是金珠），讨好地附和：“姨娘英明。那‘无心散’每次只需微量加入，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也查不出缘由。
” “无心散”？唐萱记下了这个名字。
林姨娘冷笑：“且让她再逍遥几日。待她病入膏肓，面色蜡黄，气息奄奄，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到时候，只说是她思念亡母，哀毁过度，郁郁而终……哼，与她那个短命的娘一个下场！”
话语中的恶意，如同毒蛇吐信。
“只是……”金珠似乎有些犹豫，“老爷那边……”
“老爷？”林姨娘语气讥讽，“老爷只要唐家安稳，他的仕途无恙。一个病弱的嫡女，没了也就没了。难道还会深究不成？”
就在这时，屋内脚步声靠近窗户！
黑猫瞬间弓起背，全身肌肉紧绷，碧瞳缩成一条细线，死死屏住呼吸！
一只手似乎搭上了窗栓，似乎想要开窗透气。
千钧一发！ 唐萱在晴芜院中心脏几乎停跳！
万幸，那手又缩了回去。或许是觉得夜寒，或许是改变了主意。脚步声渐远。
黑猫不敢再停留，如同惊弓之鸟，迅速跃下窗台，凭借最后的力量，仓皇逃离芳菲阁，融入茫茫夜色。
【回归】 那缕青烟返回时，几乎淡得看不见，融入铜镜后，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彻底消散了。
只有一段模糊却至关重要的意念，最后传入唐萱脑海： 【……王柯……指使……无心散……药膳相克……如母当年……病入膏肓……郁郁而终……】
信息准确无误！ 证实了！一切都证实了！
愤怒如同岩浆，瞬间涌遍唐萱全身，烧得她指尖发颤！
他们不仅要她死，还要她死得和母亲一样“合理”，一样“自然”，一样无声无息！
阴毒！狠辣！
但对古代唐萱状态的巨大担忧，立刻压过了愤怒。镜面再无反应，那魂影……是否还在？ 代价太大了。
然而，握紧了手中这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确切信息，唐萱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坚定。 她知道具体手段了（无心散+药膳相克）。
她知道执行者了（林姨娘及其心腹）。
她知道最终目的了（制造她郁郁而终的假象）。
接下来，该轮到她了。
（第十七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