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计划,如同上紧的发条,开始无声地转动。

唐萱将细节反复告知刘春蓉:

目标,是林姨娘每日雷打不动要用的那盅冰糖燕窝羹(或其它专属饮食)。

时机,选在下次林姨娘命人送来“特殊药材”之后。

方法,趁其不备,将大部分“无心散”混入林姨娘的羹中。

“分量……要足以让她‘病’得明显,却又暂时不至死。”唐萱的声音冰冷,“明白吗?”

刘春蓉攥紧了袖中那枚烫手的金锭,冷汗涔涔,用力点头。

两日后,机会来临。

小厨房里蒸汽氤氲,弥漫着各种食材和药材混杂的气味。灶台上小火慢炖着各院的汤羹,厨娘婆子们穿梭忙碌,叮当作响。

刘春蓉心神不宁地守着药罐和炖盅,眼睛不时瞟向门口。

终于,林姨娘院里的一个小丫鬟闪身进来,飞快地将一个小纸包塞进她手里,眼神交接一瞬,便低头匆匆离去。

纸包入手,带着阴冷的寒意。是“无心散”。

刘春蓉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捏紧纸包,四下张望,寻找下手的时机。

周围人多眼杂,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无形放大。

就在她紧张得几乎窒息时—— 厨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瓷器碎裂的脆响!

“哎呀!你这死丫头!走路不长眼睛吗?!”一个粗嗓门的婆子怒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妈妈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连连求饶。

是白姨娘院里的那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翻了晾晒在院中的药材簸箕,几种常见的枸杞、黄芪撒了一地,引得几个婆子围过去斥责收拾。

短暂的混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天赐良机!

刘春蓉再不犹豫,背过身,用颤抖的手飞快地打开纸包,将里面大部分淡黄色的粉末(无心散)抖入正为林姨娘炖煮的燕窝羹里,迅速搅匀。

又将剩下的一小撮,依例加入唐萱的药膳罐中。

动作快如鬼魅。

做完这一切,她将空纸团塞进灶膛,看着火焰将其吞没,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白姨娘不知何时竟也站在不远处廊下,正看着院中的混乱,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

感受到刘春蓉的目光,她淡淡瞥过来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刘春蓉心里猛地一咯噔,慌忙低下头。

是巧合?还是……

唐萱事后听闻这场厨房外的小意外,心中也划过一丝疑虑。

白姨娘的人?太巧了。

风平浪静了几日。 就在唐萱几乎要怀疑那“无心散”是否失效时,芳菲阁终于炸开了锅!

清晨,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惊叫划破了唐府的宁静!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林姨娘对着菱花铜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只见她原本保养得宜、白皙光滑的脸颊和脖颈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又红又肿的疹子,连成一片,甚是骇人!

又痒又痛,让她忍不住想去抓挠,却又怕留下更深的疤痕。

请来的大夫诊脉后,面色凝重。

“姨娘这是……误用了相克之物,热毒发于肌腠。此症来得凶猛,需立刻清热败毒,且万万不可抓挠,否则恐留痕损颜。”

“相克之物?”林姨娘又惊又怒,几乎崩溃,“我近日饮食皆与往常一样!定是有人害我!有人给我下毒!”

她像疯了一样,怀疑每一个人。

怀疑刘夫人容不下她,怀疑温姨娘争宠暗算,甚至怀疑是唐萱搞鬼!

但她查遍饮食器具,询问近身丫鬟,却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

那碗燕窝羹早已吃得干干净净,碗也洗净了。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意外的“误食相克”。

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在房中摔砸东西,发泄着无尽的愤怒和恐惧,原本妩媚的脸因红疹和怨恨而扭曲得可怕。

消息很快传到唐远山耳中。 他来到芳菲阁“探病”,看到林姨娘那张近乎毁容的脸时,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疑虑所覆盖。

他温声安抚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会如此?定是下人不经心,误用了相冲的食材。好生休养,府中事宜暂且不必操心,身子要紧。”

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过芳菲阁的每一个丫鬟,每一件器物,仿佛要从中揪出隐藏的鬼魅。

太巧了。 前脚刘夫人和睿哥儿刚中毒,后脚林姨娘又“误食相克”。

真的是意外? 还是……

府中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悄无声息地反击?

他甚至怀疑地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林姨娘。是她办事不力,引起了对方警觉,招来了报复?

还是……她背后的人,觉得她失去了价值,想要灭口?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他对林姨娘的态度,看似关怀,实则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审视与疏离。

这潭水,被他自己的野心和阴谋搅浑,如今,终于也开始反噬到他身边了。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