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倦安气地走了几步,又见祁宴一双长腿迈的不疾不徐,他们的距离就这么拉开了。

他又折返回去,把人拉着往前走,“快点,司机送我们去机场。”

祁宴愣了一瞬,手想往回缩,却动弹不得,只能顺从地被拉着走,“机场?”

“你什么时候帮我订的?”

沈倦安没说是问系统把他的身份证号报上去的,只能继续装傻,“还没订,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在车上订。”

祁宴直接把身份证递了过去,然后上了车,也没看沈倦安在做什么,睡了过去。

他在走近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辆车了,黑色的,不是他见过的跑车那种艳丽的色彩,但却显得亮眼,祁宴直觉那车很贵。

不过具体他也不了解什么,车上很舒服,散着些淡淡的香味,祁宴又觉得自己好像和沈倦安隔着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坐过稍贵一点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了,几个小时的硬座,吵吵嚷嚷,瓜果壳的气味绕着,淡了他的皂荚香。

那几个小时,他尝试睡过去,因为老家是很安静的地方,他习惯在那样的环境下睡觉。

最终还是一点都睡不着,周围的喧闹声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只能在越来越困的情形下一直被吵得睡不了。

祁宴知道沈倦安嘴里没几句真话,沈倦安身上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比如第一次找到他的隔间,突然换的舍友,他看过舍友的名字,不叫沈倦安。

可祁宴还是愿意相信沈倦安,不知是为了那几颗糖,还是清凉的青草膏,或者是自己别样的情绪。

祁宴醒来时,身份证被虚虚地塞在他手里,还带着些偏热的体温。

他看了眼一旁的沈倦安,还是什么都没问。

祁宴像是触发了自动跟随,眼里容着沈倦安,直直地跟着他走,无形的绳子好像早就将两人牵在一处。

等待的间隙,祁宴扫了一眼贵宾楼的装潢,和自己身上的校服显得稍许怪异。

虽然沈倦安和他穿着同样的校服,可祁宴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自如的贵气,是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他端详的人朝他凑近了些,圆亮的眼睛扑闪着,“宴哥,你饿不饿。”

祁宴点了点头,已经过了饭点了,窗外是沉静的夜色,漆黑抹得浓重。

沈倦安看了一眼旁边的餐饮区,放低了一点声音,“这里的东西很难吃。”又说道,“附近有家酒店的菜据说不错,我提前联系过了,不知道怎么还没送来。”

沈倦安靠在沙发上,眼皮沉得只抬了一半,显得有点蔫了。

祁宴总觉得沈倦安犯困的时候极具传染力,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哈欠,眼睛蒙上水汽,眼尾也有些许泛红。

也没等上多久,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沈倦安好像突然就精神了一点。

他扒拉着手里的糖水,夹了一些精致的点心,把饭菜都往祁宴身边推了推。

祁宴看着沈倦安只吃甜食,不自觉地就有点担心这人以后的健康状态,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吃甜的?”

沈倦安仓鼠囤食的动作停了,他依旧张着那双水亮的眼睛,好不容易咽下去,“是很喜欢。”

眼睛又黯淡了一瞬,“但有段时间不喜欢。”说完沈倦安又补充了一句,“非常讨厌。”

自从小时候那次等不到糖后,小小的沈倦安每次吃到甜的,眼泪啪嗒一声就落了下来,他姐姐哄多久都不起作用。

只是后来也就慢慢释然了,他把小女孩没能给出的糖一颗颗给了出去,好像甜味就不那么苦涩。

所以沈倦安给祁宴糖,其实并不是奖励,是一种牵挂,甜的滋味是有记忆的。沈倦安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但他固执地想让祁宴记住他。

祁宴点点头,他知道沈倦安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过问。

短途航行没有所谓的单间头等舱,只是把前面的座位简单地隔开。

祁宴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沈倦安已经困的睡着了,脑袋不舒服地斜着,睫毛偶尔轻微地颤动一下。

他坐在窗边,看着缓缓远离的城市表面,只是觉得特别亮,像黑幕里洒落的碎金,很多很多。

可祁宴却觉得这些星点有点寒气,是灿烂而又寂寞的人间星河。

他觉得家乡的灯聚拢在一起,也不如一颗碎金那么亮。

沈倦安的额发轻擦过他的领口,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祁宴僵直了背脊,连呼吸都掐断了半拍,生怕惊扰这突如其来的馈赠。而后沈倦安的头渐渐沉下来,带着睡眠特有的重量,妥帖地安放在祁宴的肩窝。

骤然拉近的距离里,祁宴数清他鼻梁上那颗极淡的小痣,看清他睫毛的末梢竟是微微卷起的。

时间被拉得很长,又缩得很短。每一秒都充满甜蜜的刑责,祁宴在静止的姿态里历经一场海啸。

他多想侧过头,让嘴唇轻轻贴上沈倦安的发顶——可终究只是望着前方,任由心跳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直至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热气呵在祁宴锁骨的凹陷处。那温热像一枚滚烫的印章,在皮肤上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

祁宴轻微地叹了口气,最终也只是撩起沈倦安微卷的上衣,往下拉了拉,怕他着凉。

他说不清什么是心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那种锣鼓喧天的热闹,倒是像极了一根极细的丝弦,在深静处被人不经意地拨了一下。先是嗡的一声,余音便在四肢百骸中缓缓荡开。

脑海里的絮语此刻都化作飞灰,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倒像是大雪初霁后的旷野,干净得容不下一个肮脏的念头。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祁宴像是在对沈倦安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声音散落在空气里,不知该带给谁。

沈倦安眼皮缓缓睁开一点,刻意伪造的平稳呼吸好像乱了节奏,他听到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