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伊德没有理会队友的调侃,虽然确实被卢卡斯猜对了……

回去后他冷却下来,用他那假以被欺瞒的愤懑冲昏的卡顿脑子反思复盘了下。懊恼不已,怎么真就不分青红皂白断定她也是那种人,况且她也并不知他不知道她队医的身份。

是他误会了Mia,但他一时的口舌之快已经覆水难收,实在有苦难言。

更大问题是,他直接又错过了一回问Mia联系方式的机会!

就算回去想通了也不能及时道歉,这几天又没有治疗的排班更是找不到她,第一次发觉原来两人之间的联系方式如此浅薄。

只要没有队医、球员这层身份两个人完全可以毫无交集。

看她后面正好无人排队,伊德快步走到她身后,梅梓清今天看起来特别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她挑选食物的样子却异常认真,看来看去最终选择了中式炒粉和一杯酸梅汁。

果然美食治愈一切!

梅梓清端着托盘转过身,看到伊德站在她身后愣了愣。略点了点头就绕过他走向艾莉选的那一桌。

伊德怀着好奇的心态扫了一眼她的餐盘,凑近窗口选择了和她几乎相同的食物,只是分量加倍,酸梅汁变成了丸子汤。

当他接过餐盘时,收银员认出了他。

“伊德·韦斯顿!你竟然来了食堂!天呐上帝!我爆炸喜欢你!”收银员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了几度。

伊德感到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他小幅度地笑了笑,快速刷了学生卡端着餐盘走开。

他以为大家都该知道,戴起了鸭舌帽就是不想被打扰指认,这最基本的含义。平心而论,只要他走在大庭广众之下,加拿大应该没有人会不认得他的身形。

当他转身寻找座位时,正好看到梅梓清和一个金发女生坐在靠窗的长桌旁。

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吃饭,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去那边。”伊德对卢卡斯他们说,指了指梅梓清旁边的空桌。

“噢,我们懂!”卢卡斯咧嘴笑了,顺从地跟着伊德走了过去。

他们落座时,伊德故意选择了背对梅梓清的位置——这样他就不会显得太刻意,但他能感觉到卢卡斯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明显的揶揄。

“所以,”弗兰克故意提高音量,“那个衍生品报告你最后用了什么模型?”

非常突兀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一下子反应不及时,整齐地安静了一瞬。

反应过来他在玩什么把戏,伊德翻了个白眼随口说了个名词,“它更符合实际情况。”

“哇,真没想到你个搞冰球的连金融这块都知道得这么透彻。”卢卡斯的声音提高了分贝,也跟着一唱一和打着配合。

懒得理那两个演戏上瘾了的人,着实丢人,伊德踢了领头羊弗兰克一脚,“闭嘴吃饭。”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梅梓清的声音。

他僵住了,不确定那笑声是否与他有关。他偷偷侧头,从余光中看到梅梓清正和她的朋友交谈,表情放松了些。

“……中医基础理论课真的很难懂,”艾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根本无法辨别那些穴位,甚至那些骨骼肌肉也让我像是在听天书,”她拍了拍脑袋,“你真的是天才!”

梅梓清摇摇头,用筷子搅动着面条,“那只是因为我学习这个专业,术业有专攻!就像我能辨认药材而你可以分清镜头光圈的数值区别,这没什么好懊恼的...”

今天艾莉好奇她的专业每天都在上什么课,抱着增长知识的态度虔诚地坐在教室陪她上了一上午的课,虽然也算是睡了一上午就是了。

伊德发现自己被她的谈话吸引了。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词都咬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果然和朋友在一起的梅梓清显得生动许多。

卢卡斯突然站起身,“我去拿点沙拉酱。”

伊德还沉浸在梅梓清的说话声中根本没关注他说了什么,这家伙已经大步走开,故意在经过梅梓清那桌时放慢脚步,假装做出才认出了艾莉的样子。

"嘿,你不是举办国际文化交流会的负责人吗?"

艾莉抬头看了卢卡斯一眼,看着他对她挤眉弄眼,忍着笑礼貌回答,"你好!"

卢卡斯夸张地拍拍额头,"啊,你那次的汇演简直大成功!"他朝艾莉竖了个大拇指,“等会儿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说完继续走向调味品区。

中途回头冲伊德做了个鬼脸,意思‘学着点,胆小鬼,别再无功而返了。’

伊德低头盯着自己的餐盘,第一次感到这么尴尬,这个蠢蛋。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他转身,看到梅梓清正拍着自己的胸口,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被食物呛到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伊德的手往后一伸,想也没想就拍在了梅梓清的薄背上。

‘好窄的肩背,几乎只有他一个手掌的宽度。’他拍背的力度更轻了。

梅梓清僵硬了一秒,反应过来拿过一边的酸梅汁喝了几口。

艾莉本来还沉浸在和卢卡斯说上话甚至能加上message的兴奋中,这突发情况让她一下子反应不及时,无暇关注伊德对梅梓清的关照,只能呆呆地紧张地看着她,直到她摆摆手表示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我已经好了。”她对伊德说,声音还有些不稳。

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伊德点点头,“不客气。炒面有时候会这样,太干了容易呛到。”

梅梓清挑了挑眉,没有纠正他粉和面的差别。

伊德迅速扒光餐盘里的面,在他起身归还餐盘时,他故意绕了点路经过她的桌子。

“等会儿有空吗?”他装作随意地问道。

梅梓清抬头看他,努力忽略对面艾莉八卦的眼神,“有,但只有一小时,下午还有课。”

伊德点点头,“够了,我想找你说点事,就在食堂背后的花廊里。”似乎是怕她拒绝,飞快地跟了一句,“很快,不耽误你。”

梅梓清看了他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留下刚拿完沙拉酱回来呆愣的卢卡斯、弗兰克以及摩拳擦掌的艾莉,两人一齐还了餐盘,向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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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什么事?”站定,梅梓清歪了歪头示意他直接说。

“上次医务室是我不对,我先入为主的态度让你产生了不快的情绪……”

伊德把自己对队医抵触的原因搜肠刮肚般一股脑说给了梅梓清,甚至连队友都不知道他这么抗拒队医的原因是什么,以为只是他看不上队医的医治水平,宁愿硬扛到自己家族的旗下医院看诊。

毕竟当时的治疗档案已经被锁起来了,不会展示于众,就因为不能对外造成不良影响,多么讽刺的原因。

梅梓清的表情难以捉摸,实则是她在消化伊德的这些话。

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她顿时有些理解了,这确实是职场恶劣行为,如果没有及时发现将是不可逆的后果。

"接受道歉。不过下次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再一棍子拍死所有人,我会申请调换对接人,你这是对我以及同项岗位其他专业尽职人员的不尊重。"她的语气依然认真,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保证不会。”伊德举起手做发誓状。

梅梓清的手机消息一个接一个,这频繁的震动让她一下子猜到了是艾莉,她估计已经掩盖不住自己想要吃瓜的心了。

想着等会儿回去的一通逼供,她就想叹气,甚至有的还是不能对外说的。

梅梓清和艾莉离开后,卢卡斯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我才前脚给你暗示你就出击了!”

“他可是伊德,瞄准了球门当然毫不犹豫直接射门!”

“那你俩现在如何?这就是传说中的冰释前嫌?”

伊德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扔向他,“这叫“重归于好!”

他们走出食堂时,秋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满地红叶上。伊德回头看了一眼食堂的玻璃门,隐约能看到梅梓清远去的背影。

“所以,”弗兰克捅了捅他,“下次还来主校区食堂吃饭吗?”

伊德笑了笑,没有回答。但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冰鞋在冰面上滑行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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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疗室的蓝光消毒灯还亮着,梅梓清已经能隔着门板听见护具碰撞的声响。

她迅速把针灸包摆成完美直线,这是她第二次为伊德·韦斯顿做复健理疗——如果上次那个男人像受刑般的配合能称之为"治疗"的话。

按照中式康复治疗来讲,一般都需要三四个疗程。万事开头难,希望之后的理疗进展能够顺利。

“早上好,韦斯顿先生。”她用酒精棉擦拭着电针仪,没有抬头,“今天先从肱二头肌开始?”

她还没忘记上次在这见面他突然冷淡的态度,虽然那天确实原谅他了,但是不好意思天蝎座很记仇,还是想给他长长记性,感同身受一下冷淡的感觉。

伊德把装备袋扔在墙角,溅起的气流掀动了梅梓清鬓角的碎发。他今天没穿队服,黑色紧身训练衣将他的健硕显得更加明显,明明黑色显瘦不是嘛。

“随你。”他大神经地没注意到梅梓清的语气,熟练地躺上理疗床。

梅梓清的手指刚碰到他旧伤,就感觉肌腱似乎比上次放松了不少。

“根据《运动医学期刊》最新研究,”她突然用镊子夹起一根三棱针,“针灸的治疗效果会比其他传统疗法更加效果显著。”针尖在灯光下闪过寒芒,“要试一下下吗?”

伊德灰蓝色的眼睛聚焦到她脸上。

梅梓清的白大褂在弯腰的时候露出了浅青色的衣领,像雨后青葱的竹林,似乎再往下探寻一点就能看到埋伏着准备冒头的嫩笋。

“你指甲裂了。”他突然说。

梅梓清故作冷淡的态度一下破功,还差点捏弯针具。

上次为他紧急处理右肩后,她本以为只是手腕酸疼,没想到回去艾灸的时候竟然发现指甲都劈断了!这男人简直硬得像块石头!主要是扒开他衣服也没看到伤口啊!

“职业伤害。”她微笑着将毫针快狠准地刺入穴位,伊德的肩部和大臂肌肉猛地抽搐。

忘了说了,运动员对针灸的痛阈也比常人高27%,嘻嘻。

理疗室陷入奇异的宁静。

当梅梓清转到第五根针时,伊德突然说了句“你真的很有魅力。”

毫无预兆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差点扎错穴位。

还没说出让他有个正形,专心治疗的话,门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卢卡斯和泰勒勾肩搭背地路过,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情形,立刻夸张地贴在玻璃上做鬼脸。

卢卡斯那张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挤在一起,卷发贴在脑门与玻璃中间,鼻子都被压扁了。

“哇哦,队长终于乖乖接受治疗了?"卢卡斯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明显的调侃,“医生,他是不是特别难搞?我打赌他一定摆着那张臭脸。”

泰勒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他比卢卡斯高半个头,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Mia,要不要我们帮忙按住他?”他坏笑着补充,“这家伙力气大得像头熊,我们三个一起上可能都按不住。”

幸亏这两个人只是站在门外,没听到伊德最后的那句话,不然不用想都知道会怎么闹他。

伊德的嘴角抽了抽,抓起手边的空瓶子就砸向门板。"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两人往后跳了一大步。

梅梓清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次的治疗比第一次顺利得多。

当梅梓清的手指按上他胸肌上方时,伊德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这次他的衣服和上次相反,只拨落了上半部分,但袖口仍旧套在他的手臂上,紧贴在他的下腹。

两只手交叉在身前,显得他的肌肉更加发达。她的指尖冰凉,沿着他的锁骨缓缓滑到肩峰。

她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肌肉的纹理,那些紧绷的纤维在她的触碰下微微颤动。

“疼?”她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双蓝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她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不。”他的声音有些哑,喉结滚动时擦过她的指尖。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僵了一瞬。

他的皮肤比她想象的更烫,像是有一团火在皮下燃烧。 但也不可否认胸肌的质感真的很舒服,不愧是梦寐以求都要埋一下的“圣地”。

治疗结束时,伊德活动着肩膀,确实松快了不少。他回头看向正在收拾医疗包的梅梓清,突然说:“下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需要。”毫无思考空隙的回答让她一下子呆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声音低沉而认真,“你很擅长这个,不是吗?”

“不如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比较方便我们交流伤情。”伊德佯装云淡风轻从一旁拿过他的手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