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申江新报》的报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景。
报社里百十号文化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缩在自己的工位上,大气不敢出。
林峰一只脚踩着椅子,姿态闲适。
他脚边,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男人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小子……”
赵峰走到林峰跟前,上下打量他,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不会告诉我,你又是出来散步,顺手捡了一个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奉命追查‘狗牙’的残余关系网。”
林峰放下脚,站直了身体,回答得滴水不漏。
赵峰被他这标准答案噎了一下,只能摆摆手。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小子身上,就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检查一下。”
赵峰朝身后的孙强和张虎偏了偏头。
孙强会意,蹲下身,在那昏迷的间谍衣领里摸索片刻,捏出了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蜡丸。
氰化钾。
老套路了。
“带走!”
赵峰一挥手,两个组员上前,将那昏迷的间谍拖了出去。
“林峰,你先回去休息。”
赵峰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语气复杂。
“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处座那边,你的功劳,一分都少不了。”
林峰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转身挤出人群,离开了报社。
他没有回公寓,也没有去情报处。
而是根据脑子里那份属于春日樱的记忆地图,拐进了另一条僻静的巷子。
鹰眼开启。
周围的世界褪去色彩,只有一道金色的光晕,从巷子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碎砖下透了出来。
他走过去,挪开最上面那块松动的青砖。
砖下,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卷,静静地躺在那里。
死信箱。
林峰展开纸条。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日文。
“目标‘麻雀’已动摇,随时可以启用。”
林峰拿着纸条的手指,收紧了。
‘麻雀’。
这是他们自己人的代号。
情报处内部,有内鬼。
比起抓一百个外面的间谍,揪出一个藏在身边的叛徒,要棘手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将纸条收进口袋,视线落在青砖上。
鹰眼视野中,几个淡金色的脚印,从死信箱的位置,一路朝着巷子外延伸。
是那个留下纸条的人。
林峰顺着脚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脚印穿过两条街,绕过一个菜市场,最后停在了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
这是一户看起来很殷实的人家,门口挂着灯笼,院墙刷得雪白。
现在是白天,不方便行动。
林峰在街对面的茶楼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茶,视线就没离开过那栋小楼。
他有的是耐心。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林峰结了账,消失在夜色里。
他绕到小楼的后墙,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他后退几步,助跑,脚尖在墙壁上几个微小的凸起处借力,身体轻盈地翻上了墙头。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虫鸣。
他跳下墙头,落地无声。
鹰眼视野里,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形的光晕在缓缓移动。
金色的光晕。
目标在里面。
他贴着墙根,摸到二楼的阳台下,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
徒手攀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他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二楼阳台。
房间的窗帘留着一条缝。
他凑过去,朝里看。
一个身穿丝质睡袍的女人,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的侧脸和背影,身段婀娜。
这是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日本间谍。
林峰没有贸然闯入,他在等一个机会。
女人梳完头,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然后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林峰又在阳台上等了半个小时,确认对方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根细铁丝,捅进窗户的卡槽里,轻轻一拨。
“咔哒。”
一声轻微的轻响,锁被打开了。
他推开窗户,闪身进入房间。
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走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
睡梦中的她,卸下了所有防备,面容姣好,呼吸平稳。
林峰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没有选择割喉,那样血会溅得到处都是。
他俯下身,一只手精准地捂住女人的口鼻,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弓,四肢抽搐了一下,眼睛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大。
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秒钟后,她的身体便软了下来,生命的气息迅速消散。
在女人彻底死亡的那一刻。
林峰的脑海里,熟悉的“嗡”声再次响起。
【叮!】
【击杀关键目标,记忆读取已启动。】
无数的画面碎片,疯狂地涌入他的大脑。
【冰天雪地的北海道,严酷的“黑龙会”特训营……】
【她叫工藤惠子,代号‘杜鹃’,伪装成归国华侨的女儿潜入沪城……】
【在一个舞会上,她认识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夏国军官……】
【两人坠入爱河,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她用温柔和身体作为武器,一步步腐蚀着那个军官的意志……】
【终于,在一个雨夜,军官向她泄露了第一份情报……】
画面定格。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正从背后抱着工藤惠子。
工藤惠子的记忆视角,正好能看到男人胸前的军衔和臂章。
第七军,第六师,五团二连。
林峰抽出匕首,在女人的睡袍上擦干净血迹,收回鞘中。
他在那间弥漫着兰花香气的卧室里,从容地翻找起来。
他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装满美金的信封和几根金条。
入室抢劫,动机要充足。
他把钱和金条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走到墙边。
他蘸着工藤惠子心口流出的血,在雪白的墙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在黑暗中工作、为光明而服务!”
字迹张扬,带着一种冷酷的宣告。
他又在下面补了一句。
“日寇间谍该死!”
最后,他在血字旁边,画下了一个简单却充满力量的符号。
一个尖锐的,如同鹰首的标志。
做完这一切,他检查了一遍现场,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
随后,他从阳台翻出,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