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松的白大褂自然垂落,他个子高,身材修长挺拔,大部分扣子扣得规规矩矩,本该呆板严肃的风格,却在他身上穿出了秀场高定的感觉。
更别说,令人惊艳的一张脸。
看了这张脸,会不自觉认为他该是医院里所有的病患、家属、医护人员里最受欢迎的人。
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又恰到好处地压住那一抹绝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稳重又可靠。
“我是你们的带教老师。”
秦非烟抬头看他一眼,又微微低头,略显娇羞地将散掉的几缕发丝往耳廓背后别了别,隐秘的心思一闪而逝。
安辞心则直接石化在原地。
陆青轶?!
啊啊啊,上班第一天撞见自己的一生之敌,而死对头居然成为了她的带教老师……陆青轶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而她毕业六年,归来还是个实习的小卡拉米……好丢脸,好社死。
呵呵,死对头成了自己上司。
谁来点根窜天猴,她想坐上去,离开地球。
暌违多年,安辞心一眼认出了陆青轶。
陆青轶当然也认出了她,瞧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嘴角微勾,眸光微动,可他并没有刻意与她打招呼叙旧,只是一视同仁地带走。
“都跟我来。”
安辞心便以为对方并没有认出她,庆幸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陆青轶带三人去查房,完全没有把他们当新手菜鸟用。
查房的时候,他的话不多,但句句是重点,若非安辞心专业底子够硬,只怕还得拿出小本本逐字逐句记下来学习。
偶尔还会提出一些专业的问题,一来就上强度。
高风磕磕巴巴答了几个问题,内心倍感压力,可瞥一眼一起的两个女生,见她们神色如常,便没敢表现出来。
工作就是工作,安辞心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既然陆青轶没有认出她,她当然也不可能矫情地去主动提什么死对头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认认真真跟在他身后,贪婪地吸收临床经验。
该回答问题时就回答问题,一路下来非常游刃有余。
查完房,他们三人被丢到神经外科(脑外科)办公室研究病历,学写病历,而陆青轶被叫走上手术去了。
安辞心不禁有些手痒,好羡慕。
距离她上次拿手术刀做开颅手术,已经过去六年,不过那台地狱级难度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对她而言却不能被提及,只能尘封在心底。
上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神经外科医生不多,其他医生看见新的面孔,一个个都热情地表示欢迎。
只有一位脸色阴郁看起来三天没睡好觉的同事赵医生,视线从安辞心和秦非烟身上扫过,然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轻视。
秦非烟不服气,梗着脖子想上去和赵医生理论,安辞心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没必要太在意。
神经外科的病患一般病情重、进展快、手术精度要求极高,只要自己手底下的功夫够扎实,用实力就能打脸。
根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和同事起争执。
毕竟,别人也没嘴欠说什么。
秦非烟却不领情,郁闷地甩开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尤带一丝鄙夷,如同在看一个懦夫。
医生的勇气应该用在救人的时候,而不是意气用事。
不过安辞心懒得说,说出来像说教似的,难免让人觉得厌烦,既然人家不领情,下次她别多事就行了,年轻人吃点亏就知道老实了。
中午吃饭医院有食堂,高风和秦非烟坐在一起,高风冲安辞心也挥了挥手,但秦非烟扯了扯他,安辞心便笑了笑,没去,自己找了个角落。
不愧是最顶级的私人医院,伙食是真心不错,荤素搭配,营养丰富,安辞心尝了一口,味道也好,想着这下好了,离开谢家之后的吃饭问题也完美解决。
正开动呢,面前一片阴翳罩下来。
秦非烟见到陆主任也来吃食堂,双眼一亮,站起身想邀请他,话还没说出口,却见人已经端着餐盘,走到安辞心面前。
安辞心仰头看着陆青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好久不见,老同学。”陆青轶磁性迷人的声音响起,“我能坐这里吗?”
安辞心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是没认出她么?
就不能一直装作不认识么,给她弱小可怜无助的自尊心,留条活路啊,啊喂。
安辞心把这辈子所有的开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勉强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陆主任,随便坐。”
陆青轶在她对面坐定,面无表情地用餐。
上午在神经外科办公室的时候,她都听说了,陆青轶是安康医院的幕后老板花重金专门请回来坐镇的全球顶尖的脑科专家。
虽然头衔是主任,但实际上准备让他当院长的,他不喜欢手术之外的俗务,推辞了而已。
安辞心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医学界的动态,经常在柳叶刀之类的医学杂志上看见他,因此她才一眼将他认出来。
陆青轶吃相很好,但吃饭很快,周遭的同事吃饭都这速度,跟练过的一样,都说医生治病救人,但实际上很多医生自己都落下了不少职业病。
安辞心想起高中那会儿,她和陆青轶为了挤出时间学习来抢第一,就连吃饭都是争分夺秒。
这个习惯还没改啊。
安辞心对高中时光挺怀念的,下意识感叹道:“你吃饭还这么快啊?”
陆青轶动作一顿,看向她。“医院节奏快,经常只能匆匆对付几口,习惯了。”
陆青轶有一双深情的眼睛,被他注视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被这个人深爱着的错觉,但安辞心看向他时,他却微微低下头,不再看她。
“如果没有手术等着,建议还是吃慢点吧,落个胃病可不好养。”再怎么伤自尊,都是老同学,安辞心出于老同学的立场轻声提醒道。
语气像医生给的医嘱,寡淡,平静,没有过分的关心和其它的情绪。
陆青轶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吃饭的速度随之慢了下来。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譬如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在在医学界销声匿迹了?又怎么突然出山了?
最重要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却不敢问出口,怕她觉得交浅言深。
陆青轶仍比安辞心早一步吃完,他离开后,方才还将她孤立的秦非烟跑了过来坐在刚才陆青轶坐的位置,高风也跟过来好奇地打听:“安辞心,你和陆主任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