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是机构的资深教师，肯定接触过许多自闭症孩子，张月，你别无理取闹了行吗？你辞职怎么都不给家里说一声？」
李山眼中满是担忧，对着我一顿斥责。
婆婆也跟着开口。
「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趁现在还没闹大事，你赶紧直播道歉，大家都知道你是找不到孩子才心急。」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转移话题。
我仍旧追问安清。
「你说啊！机构十年无一个小孩死亡，你为什么会知道自闭症孩子死前会干什么！她们是自然死亡还是你亲手杀害的！」
「张月，你别太过分！」
啪的一耳光狠狠落在我脸上，
老公像只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我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准动手！」
老警官把我护在身后，义正言辞地说。
「即便她是罪犯也有基本的人权，法律会让她得到惩罚。」
这话瞬间在网上掀起风浪。
「警察不保护纳税人反而保护罪犯，什么世道啊。」
「要我说警察都是吃干饭的，看人家年轻貌美心软呗，真无语。」
「小孩生死未卜，这两还调上情了。」
谣言是见风长的风滚草，漫天都是。
安清肩膀颤抖着，脆弱而无助。
「凯凯妈妈，我，我侄子也是自闭症，我亲眼看他死在我面前…」
「够了！你自己没了孩子还非要揭起别人的伤疤吗！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就不配当凯凯的母亲，下山后我们立刻离婚！」
「李先生，我相信张月不是故意的，任何一个母亲知道孩子失踪都很崩溃…不对，警官，你是说拐走孩子的人是她？！」
众人惊讶到目瞪口呆，眼神中充斥不敢置信。
老警官点头。
「是的，经过技术鉴定，最后一个接触定位器手表的人是张月女士，并且监控也看到她凌晨四点上山。」
「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愤怒冲晕头脑，婆婆冲过来疯狂扇我的脸，撕扯头发，嘴里脏言恶语不断。
「我把你当亲生闺女疼，你却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张月，你还有人性吗！」
「死婊子，老娘要杀了你！你还我孙子！」
「你不想养让我们养啊！我带孩子带了五年都没说话，你带了五天就要杀人，你不配当妈！」
老公死死攥紧拳头，拦住老警官。
「婆媳矛盾属于家事，警方就没必要参与了吧。」
网友意识到被玩弄后愤怒无比。
「婆婆妈干的好，把这个搅事精打死！」
「全国人民没事干陪你唱戏啊？真是疯了，直接送进精神病院吧。」
「虎毒尚不食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母亲？难道另有隐情？」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抓痕遍布脸颊，老警官再也看不下去，让人拦住婆婆。
他走向我。
「哈弗毕业高材生，世界五百强高管，国家高精尖人才，张月，这些都是你。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自己的未来？」
「绑架事件发生五小时，只有一个老师大腿轻伤，杀人犯不会这么心软。」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一滴血，淹没眼眶。
我抬头，视线一片猩红。
「只有这么做，我儿子才能活。」
06
「杀死亲生骨肉的恶魔还希望儿子能活？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围观记者忍不住出声。
「你知道有多少人特意请假来帮你找孩子吗？雨天路滑，光摔伤腿的队员就有十几个，连草皮都翻开找，你却说是为了儿子活着？」
「要是你没作妖，所有孩子现在都是好好的！」
骂声刺耳，我摇头否认。
「如果没有我，他们早死了。」
看着我一脸笃定的样子，
众人开始质疑我是否有精神问题，想到李山说过的产后抑郁，都认定我是精神病。
我话语坚定。
「你们都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在，很多家庭的孩子都会死无全尸。」
「贱婊子你再瞎诅咒什么！」
「我儿子长命百岁，才不会和你家崽一样短命！」
「臆想症发作，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老警官眉头紧蹙，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接过手下递来的报告，一刹那云开间月明，思路清晰无比。
为什么我要提前上山，解开儿子定位器，绑架众人，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看向镜头，斩钉截铁地说。
「我以大理分局局长，人民警察的名义起誓，张月女士说的一切都没错。」
「师父，你吃毒菌子了？」
年轻警员揉了揉眼睛，
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
众人屏息凝神，好奇心到达顶点，我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人民警察都帮忙背书。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一阵云里雾里。
「张月，你儿子现在还活着吗？」
「嗯。」
「你能确保他目前在的地方安全吗？」
「能。」
「你提前多久开始策划绑架案件？」
「五天。」
手机铃声打断对话，警官接起电话，对面是上级暴怒的呵斥声。
「你到底在干什么！嫌疑犯都抓到了还不结案，老何，你还有半个月就要退休了啊，别惹是生非，让民众失望！」
「赵处，如果我现在接案，才是让人民失望。」
他说完挂断电话，问我。
「张月，你介意让你儿子现在出来吗？」
「他们在这，我不放心。」
「知道了。」
老警官目光环视现场一圈，定格在角落的安清身上。
「安女士，经过调查你侄子从不是自闭症，也没有任何就医记录。」
「我，我记错了，是另外一个侄子…」
「我们查了你家所有人的资料，没有一人患有自闭症。」
安清的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
她下意识看向我老公，
一眼足以确定所有。
「把安清和李山按住，他们才是谋杀孩子的真凶！」
07
「警官，你弄错了啊！杀人的是张月，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对凯凯好的不得了，咋可能动手！」
婆婆急的不行，连忙解释。
老警官话冷如冰。
「还有你，你知道你谈的对象到底是谁吗？」
「老孙是归国富豪，我两跳广场舞认识的，连谈对象都要吃公家饭？你们太不讲道理了！」
「孙建国只是他其中一个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通缉多年的重犯，贩卖无数幼儿人体器官的恶魔!」
婆婆听到这话如遭五雷轰顶，
说话都在颤抖。
「咋，咋可能？假的！绝对是假的！老孙不缺钱还特别喜欢孩子，对了，他还是安老师的三叔，一家子喜欢小孩！」
「什么三叔，他是安清的亲爸！潜逃多年都没归案！」
老公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安清。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不是说钱叔是你才回国的亲戚吗？怎么是你爸？安清，你俩合起伙来找我家谈恋爱，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为什么要骗我？！」
「吵死了！你闭嘴！」
安清不耐烦地开口。
「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的蠢货，床上不行床下也不中用！骗你当然是为了求财，你以为谁会看上你吗！」
李山怔愣原地，面色僵硬如木偶。
我冷笑出声。
「你俩一个以为自己魅力超群，能吸引归国富豪，一个自命不凡，觉得小女孩喜欢你人生阅历，都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被人贩子一家迷的团团转，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婆婆嗫嚅着嘴唇，面色讪讪。
「我好歹是你妈…」
「我没有你这样想把自己亲孙子卖掉的妈！要不是那晚我去机构接凯凯，现在他早被拐卖出国界，尸首异处！」
声声含泪，字字泣血。
我转身对着镜头缓缓说出一切，揭开丑陋真相。
「那晚我从机构接凯凯回家，发现胳膊上有抽血的痕迹，和老公大吵一架，也是在那时候，他说出自己出轨的事实。」
「为了让儿子有正常的家庭环境我选择忍气吞声，但没想到他们还密谋扔掉凯凯！用夏令营的借口扔在山上！」
「我本来只是去机构取消夏令营，却看到宋清叫钱叔孙建国，我就意识到不对劲，作为母亲的直觉让我一直追查下去。」
「你为什么不报警？」
记者对我态度软下，柔声询问。
我抹去眼泪。
「我想过，我走访了之前参加过夏令营的家长，发现每年都会有一半孩子失踪，机构威逼利诱他们不准报警，说上面有伞。」
现场一片倒吸凉气声，
老警官适时拿出调查证据。
「孙建国多年前逃逸后频繁更名换姓，去黑市整容，调查一度陷入僵局，还好张月提供线索，在李翠芳朋友圈发布的照片中，我们通过特征确定为同一人。」
婆婆慌了神。
「他，他只说让扔掉凯凯后就带我们移民国外，没说还要切器官啊！」
「犯罪分子不会把自己的罪行刻在脸上！」
泪水滚滚落下，我嗓音哽咽。
「还是凯凯告诉我，我才发现贩卖器官的事实。」
「自闭症孩子怎么会正常沟通？」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
是凯凯从机构回来后，每晚都会站在床边，一边捻手指一边不自觉重复：
「划，划开肚子，钱，有钱。」
08
「所以你带儿子那五天，每天都神色古怪。」
老公恍然大悟。
我反唇相讥。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面对一个扔掉自己亲儿子的丈夫？一个和人贩子勾搭在一起的婆婆！为了一己私欲想害死凯凯，你们还是人吗？！」
「帮你照顾五年孩子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张月，你摸摸自己良心说话！」
婆婆最要面子的一个人，被无数讥讽的目光羞辱，
恼羞成怒下说出真心话。
「要不是看在你爹妈都死了可怜的份上，你以为谁愿意收留丧门星进家里，你要工作上班轻轻松松，留着我们在家照顾一个傻子！」
「我从没白让你照顾，市场价保姆每月八千，我每月给你家用两万。」
我拉出流水账单，五年来雷打不动每月两万。
「为了凯凯我什么都愿意付出，养你，养这个家，甚至养李山！我都可以！逢年过节送你们礼物都是一万起，你们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杀死凯凯！」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
用力过猛喉头一阵腥甜。
「妈，你别说了！是我们鬼迷心窍，都是我们的错！」
李山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愚蠢的错误，悔意涌上心头，
「老婆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凯凯很好，我是被安清蛊惑才会做出蠢事，凯凯可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能不心疼他吗。」
「妈一把年纪老糊涂了，要论真心实意，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比她更疼凯凯的人，你就原谅她吧！」
他说着哐哐磕头，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可我早已心如死灰。
直播间也在劝我不要回头。
「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绝对不要原谅他！」
「想踩着亲生骨肉的尸体逍遥国外，畜牲！」
「最该死是这个婆婆，每月两万还不知足，儿媳身家全搭进去了！」
作为母亲，我不能让儿子置身陷境，在不能取消夏令营的情况下只能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很抱歉浪费公众资源，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家凯凯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苍山水源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想扩大影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对着所有警察记者深深鞠躬，以表歉意。
孙建国在查出身份的第一时间已被警察抓捕，我终于可以安心，带着众人来到凯凯藏身的地方。
枯树丛里的小山洞，有树木遮掩几乎看不到。
我对着洞口喊。
「凯凯，千万不要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人影钻了出来，手里拿着最喜欢的章鱼玩具。
看到孩子平安出现的这一刻，
所有人无比感动，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志愿者不解。
「我们刚刚搜查过这里，还用的是你的声音。」
我把孩子抱起来，解释道。
「这是我和孩子玩躲猫猫的秘诀，说出来他只会藏的更深，说不出来，他反而会出来。」
我用力抱紧儿子，这一次，再没任何任何人会抢走你。
09
警方在治疗机构中搜出地下室，里面全是解剖工具。
原来孙建国潜逃多年后返回故乡，和长大成人的女儿相认，两人联手做起犯罪勾当，一个负责勾引，一个负责贩卖。
「反正自闭症孩子活着也是浪费资源，不如早早超度咯。」
审讯室内安清一脸桀骜不驯，
在她眼里自闭症都是不会表达的蠢货，压根不在乎行凶过程被孩子看到，所有凯凯半夜才会重复划肚子的动作。
两人开办机构多年，所害死的孩子无数，要是家长闹大就拿出一笔钱安抚。
「反正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也不是难事，拿着这笔钱好好出去旅游吧。」
有人接受，甘之若饴；
有人反抗，被孙建国威胁恐吓；
有人一夜白头，抱着孩子照片了却残生。
现象级新闻引发媒体争先报道。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恶魔婆婆老公联手害死亲生儿子，母亲绝地翻盘。】
【机构地下室惊现二十具骷髅头！】
民众愤怒无比，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得给他们淹死！
孙建国与安清都被判处无期徒刑，机构老师们判刑三十年起步，出来后已是老态龙钟。
婆婆和老公因为杀人未遂判处十年有期，
在法院的调节下，
我成功拿到离婚书，孩子归我。
全民情愿下，我躲开牢狱之灾。
我带着凯凯拜访每个被我绑架的孩子家庭，没有任何责怪，都相当感谢我当时的决定。
「如果没有你，我女儿早就死了，她可是我们家的宝！」
「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谢谢你的理解。」
透过玻璃倒影，我看到凯凯和女孩面对面站着嘿嘿笑，像两株雨后的小蘑菇。
一切尘埃落定，
我卖掉国内资产带孩子移民澳大利亚，
那里有更先进的治疗方法。
头等舱内，凯凯盖着毛毯安然入睡，我待着耳机看电影《三块广告牌》。
矗立在平原的广告牌是米尔德对抗司法的勋章，
一如我挟持众人直播时的疯狂悲伤。
永远不要惹怒一位母亲；
永远不要低估她保护子女的决心。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