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楼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顿了顿,感觉林溪的呼吸都粗重了。
她想上来抢麦克风,却被保安拦住了。
「这份病例写得很清楚——前晚同房数次后见红。」我一字一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我想请问这位女士,什么叫同房后见红?什么叫胚胎停育?你流产了不怪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怪我没有阻止你们感情太深、为爱鼓掌咯?」
话音刚落,人群中已经隐隐有了笑声。
林溪的脸彻底黑了。
她额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放你的狗臭屁!我就是被你逼得流产的!」
我冷笑一声,指着她的手机:「白纸黑字写着,医院的章也盖着。这位大姐,你敢做不敢认?还是说和你为爱鼓掌的人不是陆旭?」
「疯子!我撕烂你的嘴!」一直藏在人群里当缩头乌龟的陆旭听到这话彻底失控。
他怒吼一声冲上来,扬起拳头就朝我脸上砸过来。
周围有人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我早有防备。
她手刚抬起来,我身体已经自然做出了反应。侧身,沉肩,右脚借力猛地一个上踢,动作干脆利落,正中他两腿之间最脆弱的部位。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压住了围观群众的议论声。
陆旭捂着裆部,脸瞬间从涨红变成惨白,冷汗涔涔,弓着身子半天直不起腰。
我收回脚,活动了一下脚踝。
空手道练了几年,这点力道还是有的。
「说不过就动手?老弟,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8
李经理终于带着四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小陆,你没事吧?」
李经理看着陆旭那痛苦不堪的样子,又看看我一脸的淡然,抬手擦了擦汗。
陆旭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指着我,手指都在哆嗦。
「李经理,他和它女朋友先骚扰我,还想动手打人,我只是正当防卫。」
这是陈述句。
几个围观的同事也七嘴八舌地附和,把刚才林溪如何嚣张,陆旭如何先扬手都说了出来。
李经理擦了擦汗,看着林溪好陆旭那狼狈样,估计也知道这事儿不占理,只能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小陆,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旭在两个保安半扶半架下,弓着腰脸色惨白,一步三晃地被「护送」了出去。
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林溪也表情讪讪,捂着肚子怨毒的瞪了我一眼。
他们走后,大厅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砚哥厉害了!拳打泼妇,脚踢流氓!」
「膜拜大佬!一招制敌!」
「陈书砚这么牛逼的吗,之前也没看出来啊!」
「谢砚哥饶我狗命。」
......
我深吸一口气。
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9
消停了大半个月后,陆旭重出江湖。
他陪女朋友坐完小月子,自己也养了伤,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带着青黑,看着没什么精神。
我溜达到他工位旁边,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你女朋友身体好些了?节哀啊。」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常:「我那个月饼礼盒,什么时候方便还给我?」
陆旭刚想挤出个虚伪的笑,听到后半句,表情僵在脸上。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他眼圈迅速红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女朋友孩子都没了......」
话音未落,野牛一般压抑的哭声就穿了出来。
「你女朋友孩子没了我深表同情。但她孩子没了是因为你们自己不注意,可赖不到我。况且一码归一码,月饼礼盒的事总得了结吧。」
「一盒破月饼而已,值得你这么逼我们?」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他就站在那儿,肩膀一耸一耸,哞哞地哭开了。
往常陆旭一流泪,总有几个心软的会上前递纸巾、安慰。
可今天,大家要么死死盯着屏幕,手指翻飞;要么端起杯子,慢悠悠地走向茶水间,再慢悠悠地晃回来,眼神都尽量不往这边瞟。
几个平日里和陆旭稍近的,也只是互相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迅速垂下眼帘,继续忙自己的事。
那哭声在没有回应的空气里回荡了一阵。
大约是觉得无趣,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还月饼礼盒,或者给钱,你选一个。」我瞥了他一眼,「我耐心有限,尽快回复好吧。」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人忽然问了句:「陆旭呢?怎么下午没见着人,电话也打不通?」
大家这才发现,陆旭的座位不知何时空了,包还在。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行政部的小伙子突然闯了进来。
小伙子跑得小脸煞白,声音抖得不成调:「有人看见阿旭哥他、他在天台边上站着!」
10
天台的风呼呼地刮着,吹得陆旭的头发胡乱飞舞。
他站在天台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陆旭声嘶力竭,嗓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分外凄楚。
底下围观的同事越来越多,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李经理急得满头大汗,搓着手在旁边打转:「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转向我,语气带着明显的恳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小陈,你就跟陆旭服个软,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你看这闹的,影响多不好。」
我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
道歉?
凭什么?
就凭他会演?
「李经理,当初是他偷我东西。我没错。」
陆旭一听,哭得更凶了,两条腿都开始打颤,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
「经理你听听,陈书砚就是这么冷血无情!他在公司群里诋毁我,我刚陪女朋友出完小月子,又来向我要那盒破月饼!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是他逼死我的!」
李经理急得直跺脚,冲我大声说:「陈书砚你看看这闹的,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算我求你了!你不就想要月饼礼盒吗?我个人出钱给你买两盒,你别再逼他了!」
「李经理,我不缺那点东西,我缺的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和赔偿。」
「你呀你!」
李经理见我油盐不进,一咬牙,自己跑到陆旭那边,堆起满脸的笑:「阿旭啊,陈书砚还年轻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体谅你的心情,让你受委屈了。你先下来,我保证陈书砚不会再找你麻烦?」
陆旭斜眼瞟了我一下。
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
「真的吗?」他鼻音浓重。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李经理拍着胸脯保证,「快下来吧,上面风大。」
陆旭这才慢吞吞地,一步三挪地从天台边缘退了回来。
脚刚一沾到安全地面,他眼睛一翻,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就往后倒。
李经理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总算在他脑袋磕到地面前扶住了他。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我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演技,不去考电影学院真是屈才了。
晕倒的时机、姿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李经理抱着「人事不省」的陆旭,气喘吁吁地瞪着我,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你看看你,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陆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李经理,他自己要上去,自己要晕倒,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李经理被我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还说风凉话!」
「李经理,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赶紧把他送医院吧。」我好心提醒,「送迟了万一有什么事,当心他女朋友又来公司拉横幅。」
几个男同事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有人掐人中,有人扇风。陆旭的眼皮在人群的遮掩下,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李经理也顾不上再教训我,指挥着众人:「快快,送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后,天台上终于清静下来。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依旧呼啸的风,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日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无聊。
11
第二天,陆旭又请了病假。
人没来,微信却一点不消停。
点开一看,全是陆旭的语音条,内容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威胁,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听得直犯困,随手回了他一句:「你上次的伤好了吗?会不会影响你们以后生活啊?」
发完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懒得再理会。
傍晚回到家,单元楼的门禁莫名其妙地开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多了个心眼,脚步放轻了些。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也坏了,一片昏暗。
走到家门口,正要掏钥匙,旁边阴影里突然窜出几个人影,堵住了我的去路。
为首的那个,留着长卷发,画着浓妆,穿着紧身裙,不是林溪是谁?
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打扮张扬的社会青年,一个个吊儿郎当地晃着腿,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阵仗不小啊。」我后退半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扯了扯嘴角。
林溪往前踱了一步,下巴微扬:「你个狗杂种!」
我挑眉:「这么横?上次没被打够?」
「少他妈废话!」林溪旁边一个染着粉毛的姑娘按捺不住,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敢欺负我们姐妹和我姐妹的男人,你个八婆活腻歪了!」
林溪摆了摆手,制止了粉毛的叫嚣,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狗杂碎,不是很能说吗!今天我就撕烂你的嘴!」
「等等!」我看看手机,马上八点了,「听我一句劝,现在跑还来得及。」
林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轻蔑,显然把我的镇定当成了故弄玄虚的把戏。
「怎么,怕了?现在求饶可晚了。」
她一步步逼近,身后的社会青年也跟着围拢过来,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楼道里空旷寂静,只有我们几人的呼吸声和他们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就在林溪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几乎能闻到她身上香水味的时候,楼梯上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机会来了!
我猛地吸足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叫:「救命啊!杀人啦!」
12
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尖锐得刺耳。
林溪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下意识就想伸手捂我的嘴。
我早有防备,躲开她的手,对着她的后腰狠狠踹了过去。
「操!」
林溪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几个社会青年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骂骂咧咧地刚要冲上来替他们姐妹「报仇雪恨」。
「干什么呢!」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从楼梯口传来。
几个社会青年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僵在原地。
「你甭多事!」林溪头也不回,伸手就要挠我。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
「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后瞪着眼回头,「甭管闲事,没听......张、张警官?」
她回头一看,几个社会青年全部抱头蹲在墙角。
先前那股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溪和张警官面面相觑。
楼道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滑稽。
「今天换场子了?跑到这儿来发财?」张警官冷笑。
她是我对门邻居,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前后脚下班。
我俩经常在楼道里遇见,也算点头之交。
当然,她也是这一带社会人的老熟人。
林溪脸上的浓妆都遮不住慌乱,刚才那股派头瞬间泄了个干净,换上一副近乎谄媚的笑容:「张警官,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们就是来找朋友叙叙旧,走错门了,走错门了!」
她边说边给旁边的社会青年们使眼色,示意他们附和。
那几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哪还敢吱声,一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叙旧?」张警官嘴角咧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瞅着不像啊。这位先生说你们要杀人?」
她指了指我。
我适时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配合地点点头。
林溪急了:「警察同志,真没有!我们跟他闹着玩呢!是不是啊,小帅哥?」
她转向我,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威胁。
我理都没理她,直接对张警官说:「警察同志,她刚才说要撕烂我的嘴,幸亏您来得及时。」
张警官点了点头,对林溪那伙人一挥手:「行了,都别废话了。自觉点吧几位,有什么话回所里慢慢说?」
林溪还想再辩解几句,警笛声由近及远。
我当心张警官应付不过来,刚才已经趁乱报了警。
很快,林溪连同她那几个兄弟姐妹一起,被塞进了警车。
我长舒一口气,张警官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注意安全,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谢谢警察同志。」我真心实意地道谢。
13
没过几天,警察局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林溪因为入室抢劫未遂,证据确凿,直接被送进了拘留所,据说得待上一阵子。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在以前那帮狐朋狗友圈子里传开,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办公室里,陆旭的工位空了好几天。
终于,我在茶水间听到行政部的人小声议论,说陆旭办了离职手续,卷铺盖走人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男人倒是溜得快。
下班时段,我特意守在公司大门口。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陆旭抱着个纸箱,低着头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我几步上前,直接拦在他面前。
「陆旭。」
他猛地抬头看到是我,眼神闪躲,抱着纸箱的手紧了紧。
「躲什么?」我微微一笑,「还月饼,还是换钱,能决定了吧?」
陆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支吾道:「我、我......」
「忘了?」我挑眉,「没关系,我现在提醒你了。这都这么多天了,月饼你可能买不到了,还钱吧。转账还是现金?」
我晃了晃手机。
周围已经有下班的同事注意到我们这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旭的头垂得更低。
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转给你,满意了吧?」
不一会儿,手机到账八百八。
我侧身让开了路。
陆旭如蒙大赦,抱着箱子,几乎是跑着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拿着这笔钱直接杀到楼下超市,扫荡了一堆薯片、可乐、巧克力、小蛋糕,拎回办公室往公用桌上一放:「大家随便吃,前几天大家也受了点惊吓。今天破财消灾,请大家吃点零食压压惊!」
「砚哥霸气!」
「谢谢陈哥!」
同事们一阵欢呼,纷纷上来瓜分,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怎么小陈,又在哪里发财啦?」
赵哥边吃着蛋糕边问。
我笑笑:「那倒没有,就刚回血了八百块。」
至于钱的来历,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