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江川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他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那些匪夷所思的收费项目,全是他为了讹我,临时编造出来的。
“我......这是我们店内部的特殊服务!是......是苏总授权的!”情急之下,他一把将苏晚推到了身前。
苏晚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大概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保护她的男人,在危急关头,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成挡箭牌。
林诺的目光转向苏晚,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口吻。
“苏总,是这样吗?请您确认,这些收费项目,是否经过您的授权,并且符合镜月的品牌章程。”
苏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悔恨。
江川见她不说话,急了,抓着她的胳膊用力摇晃:“晚晚!你快说话啊!你快告诉他们,是我为了维护会所的利益,你才同意的!”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毫无波澜。
从我决定拨出那个电话开始,江川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林诺见苏晚迟迟不语,便不再等她。
“既然苏总无法确认,那我们就按流程办事。”
她向后一挥手,监察部的专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走向前台,直接接管了电脑,开始调取后台数据。
两人走向财务室,要求封存所有纸质账本。
还有两人,则拿出了专业的设备,开始对大厅和几个主要包厢的装修、摆设、甚至空气香氛,进行采样和数据比对。
江川彻底慌了。
他做的那些手脚,远不止是讹我这一笔。
为了中饱私囊,他私下里换掉了多少总部指定的顶级供应商?用了多少以次充好的材料?又虚报了多少账目?
这些,都经不起查。
一旦被查出来,他不只是丢工作那么简单。
“你们不能这么做!”他发疯似的要去阻止那些专员。
我的两个保镖,纹丝不动地挡在了他面前。
他冲不过去,只能回头,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是你!都是你搞的鬼!沈清辞,你就是见不得晚晚好!你想毁了她的心血,把镜月抢走!”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苏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些怀疑和恐惧。
是啊,在她看来,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的确像是来者不善,步步紧逼,就是为了夺走她的一切。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为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抢?”我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嘲讽,“江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整个镜月都是我的,我需要抢吗?”
6
我这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寂静的大厅里炸开。
江川愣住了。
苏晚也愣住了。
“你......你胡说八道!”江川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苏晚,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镜月是晚晚的!法人代表是她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法人代表?”我轻笑一声,笑意却冰冷刺骨,“你以为,一个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我走到苏晚面前,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苏晚,我问你,当初注册公司的那五千万启动资金,是谁给你的?”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嘴唇囁嚅着,说不出话。
“我再问你,镜月这个品牌,从LOGO设计,到服务理念,到运营手册,是谁熬了三个月通宵,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最后问你,开业之初,没有一个客人,是谁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请来了满城的名流,为你站台,撑起了镜月最初的场面?”
苏晚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她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再也不敢看我的眼睛。
江川看着她的反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一种巨大的恐慌,卡住了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向林诺。
“审计结果,出来了吗?”
林诺点点头,将手里的平板电脑转向众人。
屏幕上,是一份触目惊心的报告。
“经初步核查,燕城分会所,在江川先生担任运营经理期间,存在以下严重违规行为。”
“第一,私自更换总部指定的法国皇室御用香氛供应商,改用国产廉价替代品,从中牟利约三百四十万元。”
“第二,以装修耗损为名,虚报账目,将名贵紫檀木屏风更换为普通红木,差价高达五百万元。”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一条,恶意篡改会员管理系统,设立多重收费陷阱,针对非核心会员进行无差别宰客,非法所得,初步估计超过一千两百万元。”
林诺每念出一条,江川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最后一条念完,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那三个装着现金的箱子,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被摔开,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
讽刺至极。
他处心积虑讹来的钱,最终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瘫在地上的江川。
苏晚更是面如死灰,她捂着嘴,身体摇摇欲坠。
她或许知道江川有些小动作,但她绝没想到,他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蛀空了整个“镜月”。
7.
“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在抢你的东西吗?”我看着苏晚,一字一句地问。
她不停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哭着向我走来,想要抓住我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寻求我的庇护。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
但有些,不行。
“你错的,不是信了他。”我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你错在,你忘了镜月到底是什么。”
江川似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赤红着双眼,像一头绝望的野兽。
“沈清辞!就算我做错了事,那也是我和晚晚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插手!你不过是她一个远房表姐,你管得也太宽了!”
“表姐?”我被他这番话气笑了。
我看着苏晚,也看着在场所有疑惑的目光,终于决定,揭开那个被我刻意尘封的秘密。
“苏晚,你告诉他,我奶奶,叫什么名字。”
苏晚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
“不......姐,不要说......”她哀求着。
“说。”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声音轻得像梦呓:“沈......沈月华......”
“我奶奶,是沈氏集团的创始人,也是镜月这个品牌的缔造者。”我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冷靜。
“镜月,取自我奶奶名字里的月字。它不是一个简单的会所品牌,而是我奶奶毕生的心血和骄傲,是她留给我们小辈的,最珍贵的遗产。”
“她临终前,将镜月的品牌所有权,以及旗下所有产业,都交给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将镜月发扬光大,绝不能让它蒙尘。”
我顿了顿,目光落回苏晚身上。
“当年,你父母意外离世,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是我把你接到身边,是我求奶奶,破例给了你一份镜月的品牌授权,让你能开这家会所,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给你的,不是一盘生意,苏晚。”
“我给你的,是奶奶的期许,是沈家的脸面,是我对你最后的,也是最重的一份亲情。”
“我以为,你会懂,你会珍惜。”
我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你不仅没珍惜,你还找了这么一个男人,把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把它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坑蒙拐骗的销金窟。”
“苏晚,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我奶奶在天之灵吗?”
我每说一句,苏晚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而江川,则像是听了天书一般,彻底傻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他招惹的,不是一个什么穷亲戚。
他动摇的,是一个庞大家族最核心的根基。
8
后续的事情,林诺处理得井井有条。
监察部当场宣布,即刻起,收回“镜月”品牌对燕城分会所的所有授权。
这意味着,从下一秒开始,这家会所将不能再使用“镜月”的名字,不能再使用“镜月”的LOGO,不能再沿用“镜月”的任何服务体系。
它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栋空有豪华装修的,没有灵魂的空壳。
至于江川,林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先生,关于你涉嫌职务侵占和商业诈骗的行为,我们已经将所有证据,打包发送给了另外三十七位,曾被你用类似手段敲诈过的镜月会员。”
“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和你谈谈赔偿问题的。”
江川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三十七个人,每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完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姐!”
苏晚从地上爬过来,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
“姐,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马上和他分手!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我把会所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低头看着她。
这张曾经和我那么相似的脸,此刻却写满了我不认识的卑微和算计。
她的忏悔,不是因为她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而是因为她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我用力,将自己的腿,从她的怀抱里,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苏晚,从你看着他羞辱我,而无动于衷的那一刻起,你和我之间,就没关系了。”
“这家会所,我会收回。但不是以你的名义,而是以镜月的名义。”
“至于你,”我看着她绝望的脸,“明天一早,会有人送你去城郊的静心疗养院,你父母留下的那套老房子,我会派人给你收拾好。”
“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后,是苏晚彻底崩溃的哭喊,和江川如死狗般的喘息。
会所里的水晶灯,依旧璀璨。
但照亮的,已经是一场曲终人散的废墟。
走出大门,夜风微凉。
我抬头看天,一轮明月,皎洁清冷。
奶奶,我没有让您失望。
9
我撤资的消息,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那家被剥离了“镜月”之名的会所,一夜之间,门可罗雀。
那些曾经趋之若鹜的客人们,没有了“镜月”这个金字招牌的加持,谁也不愿意再去那个“空壳”里消费。
不到一个月,就因为经营不善,宣布倒闭。
而江川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还要惨烈。
那三十七位被他坑骗过的会员,没有一个是善茬。
联合起来的诉讼,让他瞬间背上了高达九位数的巨额债务。
他名下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为了还债,他卖掉了车子,卖掉了房子,最后沦落到在街边的小餐馆里洗盘子。
听说,有一次,他被以前的一个“朋友”撞见,对方直接扔了一沓钱在他脸上,让他学狗叫。
他竟然真的跪在地上,叫了。
人的尊严,在绝对的困境面前,一文不值。
至于苏晚,她在疗养院待了三个月。
出来后,她没有来找我。
她卖掉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一个人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找了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销声匿迹。
只是偶尔,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我寄来一张没有署名的明信片。
上面只有四个字:姐,对不起。
我将那些明信片,都收在一个盒子里,没有回复,也没有扔掉。
半年后,我在原会所的地址上,重新打造的“镜月”旗舰店,正式开业。
开业那天,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我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手持一杯香槟,俯瞰着楼下觥筹交错的盛景。
林诺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沈总,都过去了。”
我笑了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啊,都过去了。
那段被亲情和责任捆绑的岁月,那场荒唐的闹剧,都已经彻底翻篇。
我不再是谁的姐姐,不再是谁的靠山。
我只是沈清辞,是“镜月”唯一的守护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云淡风轻。
我知道,属于我的,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未来,尽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