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中的羞辱
周五晚上，我拖着快散架的身子从商场员工通道走出来。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还打着雷闪着电。
我捏紧了手里那把地摊上买的骨架都快松了的伞，心想赶紧走到公交站，别淋成落汤鸡。
就在我低头看路的时候，一道特别亮的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一辆看着就贵得要死的跑车，吱呀一声，停在了明明不让停车的员工通道口。
车门打开，先是一把看着就扎实的黑胶伞撑开，然后下来两个人。
是周铭宇。我那个据说“家境贫寒”和我一起吃路边摊挤地铁的男朋友。
不对，是前男友。三天前，他刚用一条短信把我给踹了，说“性格不合”。
他现在穿的人模狗样，一身行头我看着杂志上见过，够我挣好几年的。
他怀里搂着个女孩，那女孩一身名牌，脸上的妆精致的跟画报似的，正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
他也看见我了，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那种我特别熟悉的带着点玩味和瞧不起人的笑。
他搂着那女孩，故意朝我这边走过来，一点没避让，地上的积水溅了我一裤腿。
“哟，这不是林晚吗？”他声音挺大，盖过了雨声，听着特别刺耳，“这么大雨还在这儿等公交？真是……辛苦啊。”
他说“辛苦”那两个字的调调，拖得长长的，满是嘲讽。
他怀里那女孩也上下打量我，那眼神，就跟看路边一块脏兮兮的石头似的，撇了撇嘴。
周铭宇好像觉得还不够劲儿，他从皮夹子里随手抽出几张红票子，递到我面前，那架势跟施舍叫花子差不多。
“看在以前好歹‘好过’一场的份上，拿去打个车吧。看你这样，淋得跟个落水狗似的，我看着都心里不舒服。”
雨水顺着我头发流进脖子里，冰凉的。
但他说的话，比这雨水冷多了。
那几张钱在他手里，红得扎眼，像在抽我的脸。
我没动，也没伸手。
他嗤笑一声，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样。
手腕一甩，那几张钞票就轻飘飘地掉到了我脚边的水坑里，泥水很快把它们弄脏了。
“不要算了，林晚，”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点儿声音，但那每个字都跟冰锥子似的扎进我耳朵里。
“给你说句实话，那阵子跟你谈恋爱的穷小子，是我装的。没办法，日子过得太没劲了，总得找点乐子，体验一下你们普通人的‘真爱’是什么味儿。现在游戏玩腻了，我也该回归正轨了。你嘛，”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轻蔑都快溢出来了，“也别再做什么灰姑娘能嫁王子的梦了，咱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游戏，就忘了吧，挺没劲的。”
说完，他搂着那个又开始笑的女的，转身就走，上了那辆跑车。
发动机轰隆隆地响，车子碾过水洼，又溅了我一身泥水，然后嗖一下开走了。
就剩我一个人站在大雨里。
雨声哗哗的，好像全世界都在嘲笑我。
我低头看着水坑里那几张被泥水泡着的钱，感觉自己的心也跟那钱一样，被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脸上湿乎乎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我他妈不争气流的眼泪。
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
